妖孽!我要你助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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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逐渐崩塌的世界

    在安努姆遇到恩奇都之前,曾残暴地统治着乌鲁克的人民,却亦未曾令偌大的王国为外敌所扰。

    而在那之后,更与挚友一同引领王国走向辉煌强盛。

    即使安努姆不想承认,吉尔伽美什的一番话还是令他想起了许多——逝去的埃阿与马尔杜克还有提亚马特,以及诸神因理念不合而起的纷争,还有这之间那些因为计划而不得不牺牲掉的曾经鲜活的人们。

    纵使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美索不达米亚的人们,留给这片土地的却只有疮疤与伤痛。

    少年抿了抿唇,落寞地合上了眼,思绪有些混乱地喃喃起来:“的确…不但没有保住珍重的人…作为‘神’,能力也不够…”

    也许很多事都并非必须,只是因为他判断的错误,便再也没有勇气去辩驳,鼻子酸涩地哽咽起来,“该做的事,也弄得糟糕…明明只是希望人们…即使遇到天灾也能强韧地生活下去啊!可恶…我早就受不了了…!这样的使命、这样的…为什么会是我?!我根本坚强不到那个地步啊!!”

    破碎的声音歇斯底里,却依然压抑着不敢大叫,只是断续地低语着,心中的彷徨与不安让他不由地瑟缩起身体,神智不清地呢喃着:“真的、真的希望自己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来啊…”

    “真是滑稽透顶啊,阿努。”吉尔伽美什冷漠的视线越过挡在身前的鹰狮,摆开了架势,“但是,你以为现在才以这副难看的样子忏悔、本王就会饶恕你吗?”

    “摆出这种任人宰割的姿态是怎么回事,真是没点志气。”一个颇有些玩味的沙哑男声骤然从半空的方向插了进来,而下一刻,随着周围的土地轻微一颤,一名穿着如同修行武者般的皮肤黝黑的魁梧男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他宽厚的肩头坐着一名神情淡漠的黑发少女,还背着一位蓝发的女子,而后者正像树懒一样死死地扒着他的脖子,脸色苍白地蹙着眉紧闭着眼。

    “真是…看见我们连招呼都不打,你到底想怎么样。”男人见地上的少年并没有理会他的激将,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手拍了拍背后的女子,“阿鲁鲁,你可以睁眼了,虽然景色不怎么样…话说回来,天上的风不是挺好吗?”

    “尼努尔塔!你分明知道我恐高就不要落井下石啦!”阿鲁鲁忿忿地用额头对着对方的后脑勺撞了一下,勉强伸开了虚软的腿爬了下来,“啧、真是…竟然能跳那么高,又不是蚂蚱…什么啊…”

    “还好,沙鲁尔赶上了。”黑发少女没有搭理两人,淡紫色的眸子瞥了一眼安努姆,安心地松了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安图姆。应该说是你的直觉够准确,要不这小子铁定是要死在这里。”鹰狮看了看少女,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声音。

    事实上,尼努尔塔、阿鲁鲁以及安图姆三人从两天前起就试图赶向这里,但是因为没有能够高速移动的手段,绞尽脑汁商议之后只勉强找到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方案——让鹰狮沙鲁尔从马里以最快速度回迪尔蒙,之后决定由谁出面。

    首先被吉尔伽美什憎恨着的埃雷修基加尔就被除名了,自然伊诗塔也不愿去。而空有满腔热情思路却不够清晰的舍马什也不行,至于坦姆滋…

    凭他那派不上用场的只能让农作物长得更好的能力,如果乌鲁克王发起威来简直就是白给。

    最后,决定由最为强壮的尼努尔塔骑乘沙鲁尔,再抗一个背一个。

    即使在众神中也属上位的三位大神,就是用这种无比尴尬的方式昼夜不停地飞过来,才将最短也要四天的行程硬是缩短到两天。

    虽然看起来十分危险,但因为有着战神之名的尼努尔塔身手了得实际上还算稳妥,只是苦了畏高的阿鲁鲁而已。

    而就在方才,因为安图姆察觉到安努姆陷于危险,便将沙鲁尔先行派遣过来,剩于的里程为求速度则是完全仗着尼努尔塔的脚力进行连续跳跃完成的。

    “也并不是直觉。”安图姆简单地应了句,没有过多解释。

    “放心吧。”毫无的预兆的,天穹之上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一切已被铸就的错误和后悔的事都有办法弥补。”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白衣的男子从阴霾之间探出了身,“只要让这个世界重来一次,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吧?”

    “恩利尔?!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阿鲁鲁猛地抬起了头,“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把迪尔蒙之根的魔力抽到什尔帕克又是想做什么!”

    “还有,为什么欺骗我们回迪尔蒙却使传送阵失效!”尼努尔塔也质问道。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了。”

    银发的男子得意地笑道:“问我为什么,答案还不明显吗?首先,你们并没有快速移动的方式,只要把你们关在迪尔蒙之中,我就有充裕的时间不受干扰来做任何事——当然也包括启动什尔帕克的设施,制造一场足以清洗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洪水。”

    “恩利尔…原来是你,”安努姆焦躁地望着他,挣扎着起了身,“可是,为什么你想毁灭这片土地…分明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吧!”

    “为了你啊,‘父亲’。”恩利尔注视着安努姆,挑了挑眉,“从以前开始,你就是蒙受再多的挫折与羞辱,也只是把问题归咎于自己。为了那个使命,付出这么多,即将回归于‘阿赖耶’只得满身伤痛,这真的值得吗?难道你不想重来一次?不想从使命的枷锁下解放吗?不想自曱由地享受生命的喜悦吗?”

    他继续说道:“只要彻底毁灭现存的文明,一切都将从原点开始,通过错误中累积的经验也将完美地…”

    “闭嘴!”

    黑发少年垂下了头,厉声制止了恩利尔的发言:“够了!是时候收手了!虽然我也很想再来一次,可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们一直在重复相同的错误啊!”

    难以抑制心中的苦涩,他嘶吼起来,“我的悲观、你的苛刻偏执…亦或舍马什的莽撞,埃雷的猜疑,这些在过去千万年间都没改正的缺点,重来一次就能抹去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完美的人或事,能够承认并接受,才是最重要的…!”

    “哼,这倒像是悲观的你、该有的论调啊!”

    恩利尔咬了咬牙,反驳道:“但是我可不那么认为!这苦雨还将继续五日,届时洪水将清洗一切!在那之后,让时间来见证一切吧!现在的你也没办法阻止我了,而这些家伙…”

    男子鄙夷地扫了眼其余众人,从容地隐于云间,“如果追的上的话,就来吧。”

    “这混蛋…!!”阿鲁鲁忿忿地咒骂道,焦急地掏出了那块怀表似的仪器,“完了…从这里到什尔帕克、即使靠沙鲁尔也要四天,那就已经来不及了…”

    “那要怎么办?”尼努尔塔也想不出办法,“任由恩利尔给所有城市洗个澡吗?”

    “…或许…”安努姆本也是一筹莫展,但在四下张望时看到那艘斜躺在地上的残破金舰时,眼中升起了些许的希望,看向了吉尔伽美什。

    “啧,谁允许你用那种眼神看本王了。”乌鲁克王瞥了他一眼,鄙夷地咧嘴笑道:“难道你想求本王帮忙?那分明是你们自己的事吧!”

    “并不是为了我们。”黑发的少年低下了头,谨慎地说道:“在乌鲁克,还有宁孙和你的民众等你回去,更何况…这片土地,也是你与恩奇都…”

    安努姆的话,像跌入记忆之湖的石子般激起了一阵涟漪,令乌鲁克王想起了那一夜恩奇都所说过的话:

    ——我会等着的,期待着你叫我回来,回到这片和你一同生活过的…家园。

    “恩奇都已经无法回来了。”吉尔伽美什冷声打断了少年的话。

    “……是,可是…”安努姆尴尬地低下了头,愧疚地攥紧了拳。

    “但是,我活着。”

    吉尔伽美什见他如此,抱着胸沉声笑道:“我在这里。”

    话音落下,连接宝库的大门被开启,一套崭新的铠甲浮现于金光之中,乌鲁克王从容地将之穿戴,紧了紧腕甲之后,又将那创世的神剑取出,紧握于右手,“并且…我,是王。”

    悲伤与无奈,愤怒与狂乱,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在金红的双瞳中积淀为无。

    历尽绝望与叹息之后,诸多善与恶混乱的重量也并没有压垮宽厚的双肩。

    这一次,他选择宽容。

    “还是那句话—你们这些坐在天上的家伙不会懂。”男人试着挥舞了一下那开天之剑,转身向着辉舟走去,“你们认为世界在哪?——当然,是在王的肩上。”

    “你和他…都是真正的英雄。”安图姆淡紫色的眼睛注视着男人黄金的背影,似乎已经可以明确地看到他的未来,那是超越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的荣光。

    “哼,当然。”王的脚步,依旧坚定。

    纵然,他很清楚地明白,在这旅程之后,他将不再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一路上,他所窥探到的隐秘,早已经超越了世人理解的范畴。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吉尔伽美什的背后,传来了少年精疲力竭的虚弱呼唤。

    可以轻易听得出来,那个声音中隐忍着的忌惮与担忧。

    乌鲁克王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那满身伤痕的少年,仔细看去,他脸颊和胳膊上的刀伤与肋骨处因为骨折而产生的红肿淤青相比完全是微不足道,而似乎因为疲惫双眼也黯淡无光,和废人无异。

    “哼,就凭你,少来拖本王后腿…”吉尔伽美什昂起头,下了定论。

    “这是我的责任。”然而,安努姆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恩利尔想要做这一切,也有我的关系…所以,我没道理逃避,要去!拜托你!”

    虽然自己也清楚此刻身体的状况已经糟糕到极点,但一想到后辈还是打定主意。

    “…哈?!”

    吉尔伽美什愕然地挑了挑眉,有些无法相信少年的眼中竟然流露出长辈对后辈的那种执着与关切,“不可思议,分明体型和外貌的年纪差了那么多,竟然真的用那种谈论后辈的语气去说那家伙…而且,他还真的叫你‘父亲’,哈哈哈哈哈…什么啊,这是!你们这些家伙,真是太适合作不可理喻的小丑了!”

    “这、这和体型外貌有什么关系!”少年焦躁地反驳道:“总之,我真是长辈啊!”

    “……”乌鲁克王审视着少年,转念一想,顿首道:“好吧,就允许你追随本王。”

    “真的?”安努姆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易地答应,难免有些惊喜。

    “这是本王对你勇气的嘉奖。”吉尔伽美什咧嘴笑道,“心怀感激地接受即可。”

    “等一下!”然而阿鲁鲁却突然制止了挣扎着起身的安努姆,警惕地眯起眼睛打量着吉尔伽美什,“这位大人,恕我直言,你该不会是想把他…”

    “当作威胁用的人质?”吉尔伽美什猜到了阿鲁鲁的想法,鄙夷地讥讽道:“哼,竟然敢怀疑王的气量,本王会做那样卑鄙的勾当?真是无聊又狂妄的女人!”

    自然,有着英雄王之名的男人并不会倚仗那种为人不齿的手段,但是他却有另一番考量——看上去那个恩利尔和眼前这少年的关系的确亲密,所以,只要把这几近残废的家伙带在身边即可,并不用去主动进行胁迫,想必届时对方行动起来也会束手束脚。

    只因为这样就无从下手的话,也完全是对方的事,可和他没半点关系。

    虽然安努姆在他幼时曾救过他的性命,但与害死恩奇都的这事也只是勉强相抵。

    “怎么样?”乌鲁克王高傲地睨着眼前的少年,“本王给你选择的权利——自然,如果你放弃的话,也并不妨碍本王对那家伙的诛戮。”

    这么说着,金红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彩,“妄图去破坏本王的挚友所喜爱的庭院,可就要作好承受王愤怒的准备,纵然和你一样是所谓的神,那又如何?”

    “我要去。”黑发的少年紧咬着唇,踌躇片刻之后肯定地回应道,“拜托了。”

    听对方的语气根本无法预料他会对恩利尔做出什么。所以,为了阻止不愿见到的事出现,也必须得去。

    这么想着,少年强忍着胸口贯穿般的沉闷刺痛摇摇晃晃地起了身,步履蹒跚地走向吉尔伽美什身边,恳切地抬起头望着他。

    孤高的王者瞥了他一眼,见他衣衫褴褛,随手从宝库取出一件袍服甩在他身上。

    “走吧。”英雄王沉声道,向着黄金之舰的方向走去。

    “谢谢你。”安努姆有些感动地紧了紧那件厚实的长袍,跟上了乌鲁克王的脚步。

    “哼,本王此举也并不是为了你们。”吉尔伽美什没有回头,“只是,在历经这一切之后,还想看看这个世界还拥有什么样的可能性——仅此而已。”

    像是述说着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男人攀上了黄金舰上那上天注定给他的王座。

    当黑发少年也登上船,吉尔伽美什将他安置在相对避风的阿格尼亚发射井中,着手启动了船内部的动力机。

    当荧绿的光芒随着和缓的嗡鸣声覆盖舰体,残破的大舰摇摆着从地面微微漂浮起来。

    翡翠的双羽已经残缺,舰首与两舷的塔台也几乎全部破损,裂隙中偶尔泄露出噼啪作响的电光,这意味着这条船现在只能以近乎直线的方式行进,并且也没有任何防卫能力。

    “等等!”就在船将要离去的时候,阿鲁鲁呼唤道,“把这个带上!”

    随着女子的声音,那块类似怀表的精致仪器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

    “这是什么?”吉尔伽美什信手接过,端详着那作工精美的表盘,暗自惊叹着阿鲁鲁创造的精巧,“不会又是和那个药一样的把戏吧。”

    同时,独到的眼光也判断出了先前的所谓秘药也是出于她手。

    “这个仪器可以用作导航。”蓝发女子望着吉尔伽美什说道:“毕竟离开之后,就没有联系的办法了,要是找不到路的话可就麻烦大了呐。”

    “只不过是高一点,还不至于看不清方向。”吉尔伽美什把曱玩着怀表型的仪器,启动了船,“也只有你这种畏惧天空的人,才会吓得藏头缩脑、什么都看不见吧!”

    火屑与流光在一瞬间将船推向了九天之上,只有讥讽的话语回荡在空气中。

    “啧、真是个让人不喜欢的家伙。”阿鲁鲁忿忿地向着天空挥了挥拳头,目送着穿云破雾的舰影逐渐消失在漫天的风雨与阴霾中。

    “那么,现在怎么办?”尼努尔塔耸了耸肩,“总不会要在这里等吧?”

    “还是先回迪尔牟恩,”安图姆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之后看情况再做定夺。”

    “那就还要拜托你了,伙计。”尼努尔塔无奈地拍了拍沙鲁尔,“伤不碍事吧?”

    “已经愈合了。”狮子低哮道,“阿鲁鲁大人所造的身体,还是非常耐用的。”

    “呼…那就好,要是单靠两条腿的话就算是我也会累得半死吧。”尼努尔塔叹息着跨上了狮子的脊背,转头对阿鲁鲁道:“喂~~上来吧,该启程了。”

    “……”然而蓝发的女子只是苦着脸呆楞在原地,抿着嘴望着他们一语不发。

    “不、不要…难道还要像那样?丢死人了啊!”女子眼角抽曱搐着向后退了两步,“你们先走啦!我只要在这里把魔力线路重新修整一下再建立传送阵就…”

    “……”尼努尔塔汗颜地看着她,暗自腹诽:“这家伙…之前要背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感觉,根本就是…”

    于是,肯定地下了结论:“你根本就是害怕吧。都被人那么说了,你竟然忍得下这口气?”

    “怎、怎样?!我又不是斗争心很强的人就算你这么说也…呀啊啊啊~~~!!”

    话未说完,阿鲁鲁发现自己已经被乘着沙鲁尔的尼努尔塔拎了起来,待回过神,已经是离地二十余米的高度了,惊慌地死死攀住了对方的脖子,“你你你抓紧点,要是掉下去的话一定会死的!!”

    “咝、放开我…我没法…呼吸…”呼吸不畅的眩晕感让尼努尔塔几乎翻了白眼,费了好大劲才将阿鲁鲁扶正,无奈地叹了口气驾驭着鹰狮向着迪尔蒙飞去。

    云蔼和气流掠过冷硬的双翼,斜飞的暴雨像流矢般拍打着舰身,无垠的天穹为苍茫的湿润灰色所覆盖,能见度十分低下,吉尔伽美什甚至有种穿梭于湖底的错觉。

    任凭风雨吹打在黄金的铠甲与面颊上,乌鲁克王只是百无聊赖地撑着乖离剑,托着下巴盯着那块表型的导航仪,确认着行程的进度。

    而在装载阿格尼亚的发射井中的安努姆,也只是紧紧地裹着那件厚实的长袍,脑袋瑟缩在怀中。淋漓的雨水打湿了他的黑发,冷风让他不由地蹙起了眉。

    无言的两人之间,只有风空洞的呼啸与船航行时发出的微弱噪音。

    半晌,吉尔伽美什似是不经意地、打破了沉默。

    当噪鸣声和缓下来,辉舟维玛娜的尾焰衰弱。

    湿冷空气中散布的光粒子渐渐消散,因为双翼受损,大船只得粗暴地摇曳着滑降在原野,荒芜的土地被刻上了一道明显的擦痕,飞扬的尘泥与水花飘零,巨舰最终停了下来。

    吉尔伽美什从王座上起了身,并且将黑发少年从发射井中“取”出——因为安努姆的身高问题,无法够到井檐,所以只能卡住其手腕像从陶壶里抓取腌橄榄一样给他拎出来。

    “看我干吗?”吉尔伽美什挑眉望着不满地瞪着他的安努姆,像拎着条鱼那样随意晃了晃,“难不成你想在里面待一辈子吗?那么本王可就松手了。”

    “没、没什么...”安努姆悻悻地应道,不再吱声,任由吉尔伽美什提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受伤虚弱,像那样的井他轻轻使力就可以完美地跃出。

    但是眼下,姑且还是安分一些吧,咽下一口气,不招惹对方也可以省去些麻烦。

    吉尔伽美什从容地跃下甲板之后,将安努姆放了下来。不出他所料,那个阻挡在眼前的男人,是掌控着风雨的神之恩利尔。

    此时此刻,那个男人紧蹙着眉,翠绿的瞳孔中酝酿着愤慨与疑虑,紧紧地盯着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哼,这真是太有趣了。”

    吉尔伽美什耸了耸肩,轻蔑地瞥了恩利尔一眼,恶劣地笑道:“为了让你们相见,本王可是亲自把他送了过来。怎么,连声感谢都没有吗?真是没教养的家伙啊!”

    “…..啧。”恩利尔自然听得出对方话里的含义,咬着牙长出一口气隐埋了心中的怒火,直接转向了少年,沉声质问道:“安努姆...我本以为你会回迪尔蒙,但是为什么会跟吉尔伽美什在一起?”

    望见少年失落的表情,男人鄙夷地笑了:“难道说,你宁可站在这个一度想杀了你的男人身边,也不愿意接受我的馈赠吗?”

    “...够了。”安努姆沉默半晌,紧蹙着眉声音有些颤抖地开口了,“恩利尔,我们想要的并不是这结果。别再一意孤行了,现今的世界,已不再需要我们。”

    他黑色的发丝在风中凌曱乱地飘舞着,纷乱地掩去了眸底的脆弱,“这世上本没有神,我们却被尊为神明为人们所相信并期望着,然而,在过往的时间里,有多少次、多少次我们背叛并辜负了他们——愿或不愿,反正做了不是吗!明明都没什么不同...”

    低喊之间,少年抬起了头,“至少这一次,选择信任,难道不好吗!”

    “......”恩利尔沉默了,安努姆的话令他想起了尼普尔的人们所做出的抉择,还有努斯克热忱坚定的双瞳。

    这些人,因为相信着他精心编排的谎言——那所谓高洁的理想及未来,不惜奉献生命,背井离乡来到什尔帕克,只为诞下毁灭。

    明明连动物都知道该躲避天火洪水,他们却趋之若鹜,真是可笑可怜的一群人。

    但为何而被选择的是尼普尔呢?恩利尔确信,他对尼普尔的喜爱远高于舍马什、伊诗塔对乌鲁克,亦或是埃阿对埃利都的感情,这份喜爱生于感恩的心意。

    早在久远以前,因为诸神的争执初离迪尔蒙时,他曾为生活所困。

    与阿鲁鲁或伊诗塔那类掌握着创造之法的人不同,他所能做到的仅仅是役使风雨——这能力既不能带来吃穿,也不可能提供躲避寒冷的居所。

    而因不擅交流,他不得不独步于旷野,浪迹在离群的外围、尝试通过窥探去理解这个繁复的世界。

    这样的生活,是直到去往尼普尔才结束的。那时尚是小镇的聚落,还只有木篱笆的墙,茅草的屋檐,但善良的人们依然馈赠给他面包与热汤。

    也就是从这个时刻起,他选定了这座人数寥寥的小镇,帮助人们走向缔造文明之路。

    那时他是怎么想的呢?或许只是希望人们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吧。

    “现在停止吧,还来得及...”少年乞求的软语再次于耳边响起,“一起回迪尔蒙去,不好吗?我们所拥有的时间已经...”

    “闭嘴!就因为如此...”恩利尔骤然回过了神,喝阻了少年的话,低沉地吼道:“我只想让你享受自由活着的喜悦,”

    男人垂下了头,悲怆而有些困惑地合上了眼,严肃地沉声道:“只有你,我们当中只有你...没有真正地活过,如果你还是不懂,就不需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