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奕只觉得呼吸一滞，脸色惨白，双腿都僵住了。

    那人锋利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让田奕大脑一片空白，没办法开口回答。

    那青衫剑客见田奕呆愣在原地没有反应，一手按在他头上。四周景色一变，朦胧雾气弥漫。

    雾气汹涌地翻滚。那剑客脚尖轻轻一点，脚底波纹似莲叶开散，将那蒙昧之雾安抚平息。

    田奕这才回过神来。看这熟悉的环境，知道这是进了自己的方寸灵台了。

    眼前这人应当就是老道士提到的那个疯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前辈，死作何解释？活又怎么说？”

    剑客应当不会只是单纯地威胁自己。田奕平复心情，静静地等待着剑客的解答。

    “回去，死路一条。待着，能活。”

    剑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说道：

    “你的气运来自天道。”

    “天道残了，你是药。”

    “不止你一味药。世上有很多。”

    “类似养蛊。宿主见面，要杀；不杀，就得死。”

    “杀了，他的归你。活到最后的，补全天道。”

    青衫剑客简短地语言道出了残酷的真相。

    “能不杀吗？为什么是我？”

    田奕声音颤抖，四周的蒙昧之雾开始翻滚，逐渐汹涌，变得激烈。

    剑客皱眉，脚尖再次点地。

    “告诉我，你想死，还是活？”

    剑客并没有回答田奕的疑问。他的内心和面容一样冰冷，不近人情。

    “活……”

    田奕沙哑着开口。

    于是雾气退去。眼前的剑客也不见了踪影。

    田奕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本能地迈步回到县城。

    田奕只觉得自己和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周围的热闹只让自己心里更加寒冷。

    杀和死两个字眼塞满了田奕的脑袋。与此同时，田文忠那死不瞑目的模样也重现在眼前。田奕一时晕眩，跌坐在地。

    “看来冬至先生跟你说了些什么刺激的话呀！”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入耳朵，田奕抬头，只见那熟悉的青衫又出现在眼前。不同的是，眼前之人却让人如沐春风。

    “冬至……先生？”

    “在下林春生。”

    林春生看着虚弱的田奕，将他扶起。

    “那位剑客，你便当作是我的胞弟吧。想必你心里还有些疑惑，就让我这个兄长代他回答。”

    林春生话音刚落，四周朦胧雾气又现。

    田奕人都麻了。一个二个的，把自己的内心灵台当yao子逛么？

    “林先生，我想知道所有的始末。关于我的，关于气运，关于天道。还有老道士他们，到底瞒了我什么，又为什么要瞒着我？”

    林春生抬手虚按，四周翻涌的雾气便平静下来。

    “莫着急，咱们慢慢来。”

    林春生想了想，组织好语言，缓声道：

    “先说你最在意的。你应该已经知道那气运承受的因果了罢。”

    “那气运的本质应当是天道的注视，只不过当下仅仅只是以气运的方式呈现，”

    “我推算过，待你到了筑基，气运便会完全消散。而天道的注视则会以其他的方式体现，具体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被注视到的人不是天之骄子，而是一种不幸，一种既定人生的不幸。只要被杀，那气运便会被杀他的人夺去。而得到气运就要继承因果。杀而复杀，永无止境。”

    林春生再次抬手，将雾气压制住。毕竟这些事过于骇人听闻，若是不出手控制心绪，田奕怕是心情激荡，早就昏了过去。

    “冬至先生说这是药，又说是蛊。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天道为什么这么残忍？”

    林春心笑了笑，似乎知道他要这么问，反问道：

    “若是你无意间被蚊虫叮咬，你下意识会怎么做？”

    “自然是一巴掌……”

    “是的，所以天道也是这么做的。”

    林春生继续道：

    “天道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它由万物规则汇聚而成。它很强大，远远强过万物生灵，它也有本能。它总会朝着利于世间万物正常运转的方向演化。”

    “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修行基础可分为儒、释、道、兵、法、墨。为何墨家如今杳无音讯，无人提及？”

    田奕不明白为什么会牵扯到墨家。不过他知道，接下的事多半涉及到上古的修行隐秘。

    “当今对墨家的印象，只知道他们是研究机关术的一群人。只能说世人谬论。”

    “当初的墨家，是一群热衷于找寻世间规律的人。他们发现规律，利用规律……”

    林春生看着田奕，继续道：

    “甚至能改变规律，创造规律。天道规则意识集合体的藏匿之地，被那群热衷于改变规律的人找到了。”

    “那他们成功了吗？”

    田奕不禁疑问。

    “这样说罢，在他们走出那片禁忌之地之前，世间是没有元气的。”

    林春生平淡的一句话传入田奕的耳朵，如同平地惊雷。

    “他……他们……”

    田奕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也不知道元气的出现到底是好是坏。

    “然后呢？”

    田奕问道。

    “改变天道规则便等同于改变万物规律。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那群人对天道的改变并没有引来天道本能的抵抗。”

    “从那之后，本就强盛的人类，便一越成为世间万物的主宰。”

    “而有的人贪心不足，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利用元气呼风唤雨。他们试图永生，试图变得更强。于是他们妄图窃取天道权柄，以人之力行天之道。”

    “他们找到当初的墨家，企图用同样的方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田奕迫不及待地问：

    “然后呢？”

    “然后他们的坟头草已经三米高了。”

    “额……”

    “虽然他们失败了。但正如冬至先生所言，天道残了。”

    “天道不是一成不变的。可那次以后，天道便失去了演化的能力。与此同时，天道的自救以及人类的惩罚便来了。”

    “便是像你这种气运之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大批人应运而生，腥风血雨搅乱天下，不久后又都销声匿迹。”

    “他们都死了？”

    “不清楚。”

    林春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

    “论望气推算，我称第二，世间便无人敢称第一。可是连我都算不出最后的结果。”

    “难怪老道士他要瞒着我……”

    “毕竟你是他这次选中的人。那位道长前辈和那个喜欢做梦的家伙是当初天道权柄争夺战的经历者。”

    田奕内心再次震动，蒙昧之雾又一次翻涌。

    “那时距离现在，隔了多长时间？”

    “不清楚。据说禁忌之地和常世的时间流速不同。你亲自去问，应当能了解更多。”

    “关于你的气运来历，那位前辈瞒着你的原由以及天道隐秘我已经悉数告知。”

    “还有一个问题，我能问您为什么要亲自入局吗？我见那个梦蝶真人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人道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天道应当变回它原本的样子。”

    “所以便选中了我？我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准确来说，是道长前辈选中的你。我相信前辈。”

    田奕总算明白那梦蝶真人所说的“重注”重量有多大了。

    “若是失败了呢？”

    林春生微微一笑：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