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哥，你们要去滑冰，可得带上我哟。”带翅膀的小天使这样说时，满眼里都是恳求。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还伸出右手，勾起了小拇指，送给崇德。崇德故意将她的小手推走：“你还小。”天使将手伸到右边。崇文勾起小拇指，假装要去拉勾，却将手停在半道上，问道：“你要是滑倒了，丢不丢脸啊？”小天使不知道两位哥哥在跟自己开玩笑，不由得鼓起腮帮，将翅膀一摇，飞到第二排，问道：“爸爸、妈妈，我没给你们丢脸吧？”孔教员问：“你怎么问起这个了？”天使朝后看了一眼。冷夫人笑了：“他们跟你闹着玩的。”天使笑了笑，明亮的眼睛里还有一点疑虑，又将翅膀一振，飞到第一排，问道：“爷爷、奶奶，我没给你们丢脸吧？”孔校长和白太太点头。天使还是不放心，展开翅膀，飞到左前端，停在孔子面前，问道：“老祖宗，我没给你丢脸吧？”孔子看着天使，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天使心领神会，凑上前去，在孔子额头上轻轻一吻。孔子笑了，众门徒、追随者都笑了。见大家笑得开心，天使咧开嘴，“咯咯咯”地笑了。等大家都停了笑，孔子伸出手，掌心向上。天使将翅膀一振，落到掌心里。孔子看着掌中的天使，说道：“你是老祖宗心中的大英雄，怎么会给老祖宗丢脸呢？”天使又笑了，露出细细的、白白的牙齿。

    将翅膀扇了几下，天使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老祖宗，三哥没跟我们在一起，他给你丢脸了吗？”“没有。”孔子笑了笑，“你三哥崇言不光没有给我们丢脸，还给我们长脸了呢。”天使笑了：“三哥真棒。”“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放弃比坚持更值得尊敬。”孔子将将脸转向旁边的人，“文公，我这话对吧？”原来，这位大神是朱熹。

    朱熹笑了笑，说道：“先师此言极是。”天使问：“今年，还是三哥带人给我们磕头吗？”朱熹说：“你三哥已经不在人世了。”天使问：“那他为什么没跟我们在一起？”朱熹笑了笑，看向孔子。孔子笑了笑，说道：“不是所有人死了都能进天堂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朝天堂里钻的。”天使紧张地问：“三哥是不是下地狱了？”孔子哈哈大笑，将脸转向朱熹。“你放心，你三哥没有下地狱。他啊，因为太执着，连上帝的面子也不给，暂时还没有进天堂。”说到这里，朱熹侧了脸，朝上帝那边看过去。上帝哈哈大笑。

    天使问：“上帝笑什么？三哥到底在哪儿？”“上帝笑你三哥不把他放在眼里呢。要说你三哥现在在哪里，”朱熹向下一指，说道，“天堂和地狱之间，还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大地。”天使说：“人世间，我知道。我们一家就是从那儿来的。”“大地上有人，也有鬼。”朱熹笑了笑，说道，“跟你们这些为大义而死的人不一样，很多人因为一直忙忙碌碌，把英雄气一点点消耗掉了，死亡之后，也就只能在大地之上飘零，像杨花柳絮一样无法自主。当然，也有一些真正的人，在使命感的驱动下，不愿意在天堂里空耗时光，主动留在了大地上，投胎转世去了。”天使问：“为什么要投胎转世呢？”“他们想再一次获得生命，”朱熹笑着解释，“给自己一个脚踏实地，又仰望星空，造福他人，又提升自己的机会啊。”天使问：“地上的人都这样吗？”朱熹伸出右手，笑了笑，说道：“五个手指有长短，人世中也有好多家伙虚度光阴呢。”

    朱熹的话，说出了一个事实。很多人将岁月蹉跎，把生命浪费了之后，或是寄希望于来世，或者干脆把自己未完成的责任强加给子女，因而酿造了许多喜剧、闹剧，甚至是悲剧。最诡异的是，后来者，并没有从中汲取教训，一回又一回地重复着前人同样的蹉跎。

    天使扑闪着大眼睛，问道：“三哥是不是已经投胎了？”朱熹答道：“现在还没有。”“三哥像杨花柳絮一样飘零，”天使忍不住慨叹道：“真是太可怜了。”“你三哥一点儿也不可怜。”朱熹笑了笑，解释道，“他现在也没闲着，还在和卖学校的那些家伙斗争呢。”

    天使振动翅膀，飞离了孔子那阔大的手掌，掉转头时，朝下看一眼，悬在空中，指着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问道：“那是什么地方？”孔子答道：“那是学校。”“那学校是你建的吗？”孔子摇了摇头：“不是。我建的学校在曲阜。”“那是我爷爷的爷爷建的吗？”孔子笑了笑：“也不是。这个南山中学是政府建的，玉石和文雅都在这里教书。”“玉石和文雅，我知道的。”天使笑了笑，说道，“文雅第一次参加祭拜的时候，我还喊她阿姨呢。原来，她是侄媳妇。”说着，自个儿先笑了，大家都笑了。

    待笑声停止，孔子指着南山镇的中心位置：“你爷爷的爷爷建的学校在那儿，雅玉就在那儿上学呢。”“那个地方我知道。”天使看着两个哥哥的方向笑了笑，说道，“大哥、二哥都在那儿上学。我爷爷说等我长到六岁，也带我进学堂念书的。可惜，我三岁时，就遇到了小鬼子。”

    梨花、中秀走在校园里，不住地争吵，针尖对麦芒的样子。梨花越发生气了，迈开大步往前快走，一边走，一边用力地甩手，就像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必须甩出去，抛得远远的一样。看到梨花的怒气，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和冷老师走得有点近，让梨花误会了，中秀急忙赶上来，弯腰去抓梨花的手，想用实际行动向对方道歉。小手被抓住之后，梨花猛地一甩，但中秀早有防备，更紧地握住那只小手，用温温柔柔的声音说道：“我们到学校里来了，也弄冷老师难看了啊，没白跑一趟的。”“弄他难看就算完事了？”梨花不满地质问，“咱来做什么的你忘了？我看你怎么跟人家说！你这货，就是花心，叫人家勾了魂了！”“我操，”中秀温柔的声音里有了嘲讽的意味，“你吃醋了？”梨花冷笑一声：“哼，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二人走到传达室，门卫指着记录本，冷冷地说：“签字！”梨花不满地问：“签什么字？”门卫答道：“把你们离开的时间签下来。”梨花拿起笔，在写有两个人姓名的格子里，画了两条线，将两个名字拦腰切断。“你干啥？”门卫急了，瞪圆了双眼问。梨花瞥一眼门卫，索性在两个人的名字上来回划动，长的，短的，密密麻麻的线条几乎把两人名字遮盖了。“你你你……”门卫想指责，不料，越是急，越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我们走了，就得画掉。”梨花不容置辩的口气，彻底激怒了门卫。门卫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梨花的额头：“你你你给我写上。不不不然的话，老老子就是不干了，也饶不了你！”梨花没想到门卫反应如此激烈，急忙换上一副笑脸：“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不管你是不是开玩笑，你都得给我把名字重新写上！”梨花将笔递给中秀：“你写。”中秀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笔。门卫夺下笔，“啪”一声拍在桌子上，指着梨花：“就你写！”“我二年级还没毕业，不会写。”梨花笑嘻嘻地说，“大哥，你就饶了我吧。”“谁是你大哥？”质问之后，门卫毫不客气地说，“你就写得跟蚂蚁爬似的，今天也得给我写上！”“哎哟……”不等梨花说完，门卫抓过警棍，扬起来：“你写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