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墨修衍大喝一声，上前一步，拔剑出鞘。柏川与齐崆玥也同时警觉起来，持剑备战。

    “我并非你们的敌人，”一位红衣女子从阴翳中走出，缓缓走向齐崆玥，“恰恰相反，我会帮你们。”

    那红衣女子似毫不顾忌，径直走向齐崆玥，愈发靠近，血色双眸妖冶，却若千山暮雪，眉目纯情。

    墨修衍横剑拦住她，厉声质问：

    “我凭什么相信你？”

    红衣女子没有理会，看都没看一眼横在脖子前的海蓝剑刃，淡淡开口道：

    “我能给你们天书令，而且我也没理由要杀你们这些后生。”

    话音刚落，她便在瞬息之间，只一道残影掠过墨修衍，径直来到齐崆玥面前，目露悲情。

    齐崆玥脸色大变，当即抬手，龙啸剑的剑锋直抵女子的颈喉，

    墨修衍站在原地，神情错愕，只觉身旁一阵风掠过，微拂发丝。他当即反应过来，转身出剑，直指其后背，剑风吹拂起她的丹红衣角。

    血魔族！

    女子法力施展的那一刹，淡淡的血魔气息随之流露。

    女子止步了，垂眸看了一眼颈前的金色剑锋，似乎是在睹物思人，喃喃低语道：

    “时过境迁，没想到你已不再是金冕了……”

    “啊？”齐崆玥茫然。

    “你叫什么名字？”

    “我……”齐崆玥一愣，改口道，“在下人族修士齐崆玥。”

    颜澈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血魔族……我知道了，”柏川恍然，“你是颜澈！金冕之妻。照这样看，金冕之死还真是红颜祸水了？！”

    墨修衍也面露错愕，看向柏川。

    “以前就早有传闻说龙域领主金冕与血魔族通婚，被指大逆不道，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柏川惊道。

    “没错，我是颜澈，金冕之妻，因为血魔族的身份在龙域总被扣上红颜祸水的罪名……我也确实杀了金冕。”

    “龙族与血魔族本是对立，你们却能成为夫妻，按理感情应该很好，你为什么要杀他呢？”柏川费解。

    “我可以给你们真相和天书令，但前提是你们得答应我办一件事。”颜澈平静道，转身迈步，“边上山边说吧。”

    于是，墨修衍一行就与颜澈一同沿着山路前行。但一路上谁也不敢放松警惕，手压在剑上随时应敌。

    “我的确杀了金冕，这一点外界传言没错，”颜澈再次承认，引得众人都神色惊愕，“但说我是血魔族派到龙域专门蛊惑金冕的红颜祸水，这完全是龙域三族的战王杜撰。

    我没理由去杀害阿冕，除非他逼迫我，这都是我们商量好了的。”

    “为什么金冕要逼迫你杀他？”柏川率先发问。

    “这还要从一百年前我与他初次相遇说起，当年他为了寻得一统龙域的力量，游历东方神界无果后，隐姓埋名来到血魔族界的帝都。而我是血魔皇室翊王手下的刺客。

    那日，翊王得到情报，知悉了金冕是最后一位战龙的身份以及他的方位，于是派我前去刺杀他。两日内，我接连刺杀他七次，无论是明杀暗杀还是用毒，我用尽浑身解数就是干不掉他。败给他七次，他放了我七次，那是我刺客生涯中最失败的行动。

    最后一次失手是一个夜晚，他让我带他去见想要杀他的幕后主使。于是，我就上报翊王，然后带他去了翊王府。我本以为那晚他和翊王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坐下来商谈。”

    说到这里，颜澈长长叹息。

    柏川，墨修衍与齐崆玥三者心中都是一惊，翊王这个词太耳熟了，在不久前的东方神界百族大会，入侵幻境比试追杀他们的一伙人正是翊王指使。

    “他们都谈了什么？”柏川急切追问。

    “金冕和翊王谈了一场交易。翊王可以给金冕统一龙域的力量，但在金冕统治下的龙域不能与血魔族为敌。另外，金冕还提出了一个条件，也就是带我离开。这场交易谈得很成功，金冕在血魔族界也得以全身而退。而我也早就不想跟着翊王干了，于是就一起离开了。”

    “原来如此。”墨修衍和柏川几乎异口同声。他们相视一眼，各自尴尬地干咳。

    他们都明白了同一件事的缘由，难怪十七年前龙族没有支援东方神界。

    “那翊王给了什么好处？”齐崆玥问道。

    “翊王给了金冕一种大幅提升实力的丹药，名为升魂丹。服用此药后，金冕的功力可谓突飞猛进，不日就返回龙域，陆续挑战并近乎碾压性地击败了三族战王，夺得三城令牌，进入青龙渊，获得了上古青龙魂的认可，并向各界宣告龙域统一，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龙域领主。

    金冕虽然未在明面上与血魔族交好，但他力排众议娶了身为血魔族的我，甚至在翊王兵临东方神界长城的那年，他没有派兵援助。这两个举动引得了龙域三族高层的诸多不满，因为自上古以来，龙域无论混战还是统一，与东方神界向来都是关系甚好，而对血魔族无比厌恶。”

    柏川心中一震，这升魂丹，她不是第一次听闻，问道：“这所谓的升魂丹如此神奇，就没有副作用吗？”

    “有，而且愈演愈烈。从服用此丹开始，金冕的战龙血脉就已掺杂了少许魔气，最初并不强大而是被纯粹的战龙血脉所掩盖，他没有在意。然而，在统一龙域的二十年后，这股魔气开始与他纯粹的战龙血脉冲突，他越是修炼，这股魔气就越是强大，逐渐开始侵蚀他的神智。

    在他死前的数十年内，他隔几天就陷入癫狂，有时甚至魔气滔天引来诸多怀疑，好在我每次都及时澄清是我所为。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年间，他将政事委托给我和高颜，就进入青龙渊很少出来……”

    “等等，高颜？你与他认识？”齐崆玥听到这个名字，惊问，“金冕让我代他向高颜道歉，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颜与金冕本是在凡界擂台认识的对手，后来金冕向高颜坦白身份，希望他能帮助自己完成大业，于是他们便一同前去血魔界。因为当年金冕要与翊王交易，高颜并不认同极力阻止，双方大吵一架，第二天高颜就消失了，直到后来金冕日渐癫狂，不理政事，三族战王蠢蠢欲动，他才找到高颜保护我的安全。”颜澈答道。

    “颜澈，你与他说那么多作甚？”树影阴翳中传出低沉的声音，高颜缓步走出。

    “他大概是唯一能处理金冕后事的人。”颜澈止步道。

    “可他现在显然没有那个实力。”高颜摇摇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我想拜托这位少侠，”颜澈转身走到墨修衍面前，“务必在一个月内前往龙域青龙渊，帮助齐崆玥斩杀金冕的残余的一魄。”

    “此话何意？”墨修衍本觉此行与自己无甚关系，不想还是被找上了。

    “当年金冕将自己关入青龙渊后并未好转，最后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恳求我杀了他，他说他的战龙血脉会在凡界得到传承，他不想各族各界看到一方之主成为疯魔祸害族人的丑态，他宁愿死在我手里。”言及此，颜澈平静的语气中含着伤感。

    高颜靠着树桩，接话道：“后来我与颜澈就一同进入青龙渊，借助金冕提前布好的锁龙阵将其斩杀。我们进去时，他浑身散发血红魔气，被自己的法阵困着，低吼咆哮，已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而是困于一隅的野兽。”

    “最后…几经波折，我亲手了解了他，就像第一次见面时我刺杀他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我成功了。”颜澈道，

    “金冕身死后三魂七魄本为一体，俱要流转凡界，作为龙脉融入有缘人的经脉中，但却少了一魄。原来缺失的那一魄早已被升魂丹中的魔气吞噬，完全化成了一个与金冕模样相同的疯魔，我们费尽力气将其封印在青龙渊深处，却杀不了他，屡次将其打散，然而这一魄不日又会重聚，甚至力量更强。

    尽管青龙渊是个很隐蔽的地方，但金冕逝世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去，我们刚出青龙渊，就被三族战王联合抓捕定罪，放逐至此，不复出焉。”

    “你可有见过金冕？”她问道。

    “今日在神府中见过，他告诉我要在龙域找到他再亲手杀了他。”齐崆玥点头。

    “看来这一魄……我们灭不了，只有你来将其归位。”高颜走向齐崆玥拍了拍他的肩道。

    “金冕之死，我们讲清楚了，现在我将天书令交予你们，你们须答应我一个月内前去龙域青龙渊斩杀金冕残魄。”颜澈郑重道，“否则这一魄冲出封印之日，内战不止的龙域将难免又一场腥风血雨。”

    “如果你们不答应，那这令箭……”颜澈手中闪过金光，一面与齐崆玥得到的金色令牌便被握在手中，“你们就得自己来抢……”

    “我们便一直与你们打下去，最好是拖到天亮，这样你们也都别想出去。”高颜恶狠狠地威胁道。

    “好，我答应你。”齐崆玥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拿令箭。

    “只你一人答应可不行。”颜澈将令箭藏至背后。

    “好，我也答应你。”墨修衍走上前郑重道。

    “很抱歉将你们卷入其中，但我们已经永世不得出了，只有交于你们后生。”颜澈叹息道，将令箭交予齐崆玥手中，“我相信你们会信守承诺。”

    “青龙渊乃龙域最神秘之地，很少有人可以进入，难道你们不该告诉我们如何进入吗？”沉默已久的柏川忽然发问。

    “青龙渊的入口是未知的，我们也无法确定其具体方位。”高颜摇摇头道。

    “唯一能提供给你们的指示只有八个字，这八个字只有历任龙域领主知晓，”颜澈逐渐放慢语速道，

    “星海云帆，永夜龙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