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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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屋子的灯,暖不了只两人的居处,外祖气薄,凌青觉力孤,再回去吃两口饭,明崇突然说:“多年未回,丞相府洒扫不周,你还是回凌府去住。”

    老人心平气和的说完,若无其事的吃饭,只剩烛光摇曳,炉中火暖。

    吃完饭,凌青觉怅然若失往外走,突然见母亲迎面跌跌撞撞跑来,管家在身后猛然大哭出声,惊得凌青觉回神。

    听悲怆色喊:“明相千古!”

    父亲跟在跌跌撞撞的母亲身后面目低沉,一大家子,连带凌青觉,没有一个见过明老爷子最后一面,管家哭得气绝,母亲悲痛欲死,凌青觉突然觉得天好黑,好暗,看不清眼前的路。

    想着方才外爷同自己说了很多,像小时候一样问自己以后想做什么,问自己目前最自豪和最遗憾的,问他对世间事的看法,问他有求而不得吗,问他喜好,问他理想,两人聊了很多,却没陪他到生命最后一刻。

    凌青觉的脚灌了铅,耳朵听不见,身子动不了,直到赶来的哥哥拍了他的肩,凌青觉缓缓望向凌青与,木讷的眼睛逐渐有了神色,凌青与淡淡的说:“外爷不想让我们看着他走,故意支你离开,不要怪他。”

    凌青觉恍惚点头,六神无主。

    凌青与叹息:“你从小便乖巧一些,其实并不适合见到死亡,你好好休息吧,有我们呢。”

    凌青觉浑浑噩噩,自己真的不适合见到死亡吗,或许相对于其他人而言不太适合吧。

    星夜交错,柏鉴听动静披衣而起,牧谨桐趁月色塞脚进鞋,拎了外套急奔出去,夜风刺骨,打她一个寒战,却见到一个比自己奔去目的更重要的人,紫衣清铃,牧谨桐连忙跟上去:“红千!”

    红千茫然回头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女子,牧谨桐简单交代道:“柏鉴现在在明相府,你要不要同我合作。”

    合作什么?红千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停了下来,轻落在牧谨桐面前不冷不热道:“长话短说。”

    牧谨桐静望着红千说了几句,红千一转头便向明相府冲,几个翻跃掠上高墙一路疾驰。

    柏鉴一边听管家的解释一边往明府赶,见撞面过来的紫衣心下一惊:“三更半夜还来?”

    红千却根本没有理他,在柏鉴之前掠上屋檐,手中散出大片萤火,寻寻飞进明相屋中,等柏鉴赶到已经不见红千的踪影。

    牧谨桐静静立在暗处,柏鉴一头雾水踏入,先到明相房中一探究竟,萤火蛊虫分散房间各处,又很快聚合,流入明相气息之中。

    柏鉴眼睁睁看见明相张开了口,慈爱祥和道:“人生老病死乃常态,不必伤忧,络络不哭。”

    明娴压抑哭腔,握紧明崇的手,明崇轻笑,没睁开眼但清楚来了哪些人,他道:“还有一个时辰,我同你说说话,你便不哭了,李奉。”

    管家认真俯身听着:“相爷。”

    明崇说:“去给络络做桂花糕,她吃了不哭。”

    明娴泪如雨下,但不敢说半句,管家立刻领命,明崇又道:“别忘了板栗酥。”

    明娴笑得苦涩,板栗酥是明湘的最爱,明崇从来公正。

    管家没再回话,只一步不停往厨房走,柏鉴立刻回去拉凌青觉过来看,凌青与也谨慎侯在门口,明崇眼睛从未再睁,但对周围一切了然:“都是好孩子,这样快到,记得住老人家,我这一去,怕护不住你们了。”

    这些事惯常是存在的,但是从老人家口中听来尤其郑重,明崇说:“络络大了,要懂事些,凌朔宠你,你不能恃宠而骄。”

    明娴不住点头,明崇顿向凌朔:“相府微浅,积蓄不多,你占一半,护好孩子,多怀防范心。”

    凌朔点头表示听见了,明崇又说:“书房有书,杯中有茶,炉内有香,褥子软暖,水清,菜食足,体魄硬朗是要事。”

    所有在场者都认真在听,明崇叹息道:“不用一个时辰了,老朽的话已说完,多谢姑娘。”

    柏鉴突然想到红千,明崇气息中的萤火已逐渐飞散,此时已经没方才悲伤,众人都缓和许多。

    柏鉴随着萤火跑出去,见到了自己猜想的人,红千正赶路,见柏鉴跟过来抬掌就给他一劈,柏鉴生生受下,诚恳向她道谢:“我没想到你会出手。”

    红千不屑:“明崇不差,我只是帮他。”

    柏鉴还是深表歉意:“我也不知道那个蛊虫怎么到我身体里了,我无意的。”

    红千却道:“我知道了。”

    在柏鉴一头雾水的表情中问了一句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柏鉴极其无语,本来就觉得此人莫名其妙,现在更觉得难以理解,撇撇嘴几乎是翻白眼的表情,克制着自己别说什么不好听的,最后才憋出一句尽量礼貌的话;“你走吧。”

    红千就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晨昏迷蒙,牧谨桐抱着附近店铺刚开店做的枣泥糕站在相府门口。

    夜风浓寒,出门时穿得单薄,又站了一夜,昏昏沉沉的大脑迫使她低垂着眼睑小寐。

    凌青觉终于从相府跨出来,黑青的眼圈表明了他应该和牧谨桐一样一夜没睡,牧谨桐调整了状态扬起笑脸尽量如第一次同他见面时一样,特地挑了块小的枣泥糕,凑到凌青觉面前喂上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怎么也要吃点东西呀。”

    凌青觉见是牧谨桐,先是一怔,而后自嘲笑笑,自言自语一般说:“原来是你。”

    牧谨桐知道有什么不对,神色错愕,思索后还是将点心塞凌青觉怀里,解释道:“我虽然很多都不懂,但悲重伤肺腑的。”

    凌青觉不喜不怒,随后出来的凌青与见牧谨桐在这日常询问:“这是?”

    凌青觉拒与之相熟说:“不认识。”

    牧谨桐听后也讪讪笑答:“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说完漠然转身离开。

    突然低头看见怀中的枣泥糕,又回头扬起笑脸问凌青与:“我想起来了,我是来卖枣泥糕的,疗胃。”

    害怕被误会解释说:“治疗胃。”一边说还一边抚了抚自己胃的位置,又想起什么一样补充“对了,五文一份。”

    凌青与看这有些奇特的姑娘觉得有趣,温和的从怀中掏出五文钱递给牧谨桐:“谢过姑娘,姑娘有心了。”

    后一句是说给凌青觉听的,凌青觉莫名其妙望他俩一眼,心情不是很好的转身离开,牧谨桐也不多留,轻轻一礼返回驿站。

    从后门翻窗进去,牧谨桐掀被入睡前挂了个勿扰牌子,今天谁也别想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