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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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异乡之人

    程敛背着手消失在了小巷之中,临走时面目向阳,和煦的暖阳悬于身头,似乎抹去了那本不属于如此年纪的岁末褶皱。

    次日清晨,天蒙蒙微亮,悬然若止的白雾给城中披上了一层冰霜。

    苏暮雨走在长廊街头,买了两卷包子后便一直伫立在江城绸庄外,不时望着庄外,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虽是清晨,长廊街遍地可见小摊,商贩,起早的居民们游走在长街中,锣鼓声喧天,行人如织,车马粼粼,酒肆花窗映着觥筹人影,应当是此城的市集之日,络绎不绝。

    遥望整条长街,一番喜闹景象,唯有一身青衫独在,不似亲近,予人以一身孤独清冷之感,仿佛与这条长街,更甚整座古城,相映两隔。

    饶一会儿,辘辘的马啼声如雨水敲打着晶莹的白玉,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

    地上悠悠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两匹油光水滑的紫骝骏马牵引着马车驰在前方。

    马车外,皆是华丽秀美的丝绸所装裹,内嵌着珠饰的窗牑被一帘艳红色的绉纱遮挡,金色锦缎和淡蓝色的翡翠挂于车身,透着秀色可见的光华,华贵斑斓。

    “快看,是程小姐”,正游走于市集的行人在此刻纷纷停下了脚步,带着有些神往却恭敬的面色望着马车,起身让开了一条宽宏之路。

    “嗯?”,苏暮雨挺起身子,望着不远处前来的马车,微微皱眉,“宾客已至。”

    恢宏如潮的马车停在了绸庄之外,一抹玉手伸出窗外,缓缓将锦色红帘掀开一角,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宛若凝脂的秀色面庞。

    女子扶过一旁侍女的手腕,缓缓走下马车,身姿妩媚,泛着微软秋波,身着一袭淡蓝色的华袍,手心裹着一卷淡蓝色的手帕,轻轻擦过水映桃红般的丹唇,便已引来数位才子的仰望,倾倒众人之心。

    苏暮雨稍稍审视了一番,仍旧是那般面色如水,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这世上有太多漂亮的女子,他苏暮雨也见过甚多漂亮的女子,可再过美艳,终其也只能算作那倾国上下的缥缈一角。

    而他眼中的那人,仅是眉心一点红朱砂,眼若凝水,却是于他于心,作那真正的人间绝色。

    女子抬起头,两弯蹙起的陇烟眉心楚楚动人,稍稍撇了一眼角落中的苏暮雨,便收起了凝眸,走进了绸庄之内。

    身后,两名身着黑衣,白衣,配戴着横刀的侍从紧随在左右。

    “内气不外露,应当只是普通九品境”,苏暮雨噎下了手中已经冷了的包子,慢步跟了上去。

    “程小姐”,檀木柜台上,望着那娟红的油纸,苏暮雨轻声唤了一句,走到女子身旁。

    即刻间,两把长刀横出,挡在了苏暮雨的身前,“何人敢觊觎我家小姐”,两名侍从围住苏暮雨,怒喝道。

    “两位误会了,在下找程小姐有一事相求,不知礼节,还望见谅”,苏暮雨稍适退了一步,拱手相道。

    望着有些灰旧的青衫,白衣侍从大笑起来,“我家小姐是何等人,这渝州城内追求小姐之人数以千计,你好歹也有些几分本事,这番破旧布衣,莫不是来拿我们玩笑的?”

    苏暮雨嘴角微微咧着,想要说些什么,在顷刻间又噎了回去,仅仅凝着眼眸,身上泛着一股冷冷的骇人之气。

    “你”,望着那如冰霜般的冷眸,涌着丝丝凶芒,白衣侍从不知怎的,提剑的手无法控制一般抖动起来,眼神中透着一丝惊骇,“你...你敢瞪我...”

    “阿峰,不可无礼”,女子陇起袖角,转过身来,一双澄澈如水仙般的灵眸微闪,相视上了那淡漠凉薄的冷眸,匆然划过,“这位先生,找景颜有何事?”

    ‘景颜’,苏暮雨顿了顿,“姑娘可是程小姐?”

    女子浅然笑道,“我便是程景颜。”

    “苏某冒昧询问,姑娘莫怪”,苏暮雨凝着程景颜身后的油纸,说道,“姑娘可否将这张油纸让与苏某。”

    “得寸进尺的小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白衣侍从一步上前,手中横刀破鞘而出,抵在苏暮雨身前一丈处。

    苏暮雨抻了抻青衫,面色如水,刀身悬在身前,忽然间颤动起来,连同那白衣侍从震退数步。

    “你”,白衣侍从狰狞地望着苏暮雨,脸中挂满着失了脸面的不堪。

    “阿峰,退下”,女子玉手揽在身前,稍稍俯下身子,“失礼了先生。”

    苏暮雨面色仍旧平淡如水,“不妨的”。

    女子望了望柜台之上的油纸,脸中泛着些许红晕,侧过脸,丹唇微启,“这张娟红油纸于先生很重要吗?”

    “很重要,重于世间所有的山水”,苏暮雨微微颔首,毫不犹豫道。

    轻声言语,隐隐间感会到了那份留藏于心间的苦楚。

    “阿峰,阿连,帮我看看别的油纸”,女子转过身来,脸中红晕慢慢褪去,莞尔一笑,似倾国倾城。

    “先生,这张油纸是你的了。”

    “多谢程小姐”,苏暮雨淡然笑道。

    “小姐,这可是...”

    “先回府中吧,让清姐帮我留几张别的便是”,女子转过身,径直离去,悄然间回过灵眸撇了撇那修长的青衫,只留下一道姿容倩影。

    苏暮雨卷起油纸,笑着眯了眯眼,“倒也心眼不坏。”

    角落中的男子,靠着柜台,抱起一卷油纸,十分小心翼翼,清冷的眸子凝滞在绢黄的杜鹃上,有些倦态的脸中夹杂着笑意,一丝一缕,如水般澄澈,抹尽了此刻所有的愁绪,伫足了许久才缓然离去。

    磬阳古巷,程府府邸。

    府外,红色朱漆大门鼎然而立,透着古韵,汉白玉的雄狮石像坐落在大门两侧,琉璃砖瓦,倒映着白玉般清曳的光华。

    一辆紫驹马车泊在门外,帘外,淡蓝色绸缎由风荡起,拂过马身。

    府中院落,亭台楼阁相映而致,朱红的云顶檀木构成了一条古色古香的帘幕长廊。

    长廊尽头,白袍男子弯着身子,浇灌着粉如胭脂的西府海棠,粉嫩的棠花绽开,簇拥在一棵有些苍红的海棠树旁。

    男子用水浇了浇手,小心翼翼地拂过花蕾,满脸的笑容。

    “哥”,程景颜站在幽泉旁,望着红艳欲滴的海棠花,灵眸动人,轻语了一声。

    “景颜啊”,男子抬起头,望着逐步走近的蓝裙女子,脸中满是宠溺的笑意,正是那日托付苏暮雨的渝州城主程敛。

    “堂堂大城主,今天怎么有如此闲致了”,程景颜抚上海棠花,撇了撇嘴,似娇嗔地埋怨道。

    程敛苦涩地笑了笑,“过几日便是渝州晚宴了,今日还有些时间陪陪你。”

    程敛直起身子,“舞准备得如何了?”

    程景颜摆弄着花草,随口说道,“还行,只不过,得再选把奏舞的伞了。”

    程敛微微皱起眉头,“前几日不是订了一张最好的油纸吗,清姐如何办事的。”

    “得得得”,程景颜无奈道,“不怪清姐,昨日我去取时,遇上了一位青衫的...异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