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叔...”

    程敛掩去愁容，正色道，“我明白大家的担忧，我们能有很多选择，可数百数千人却只有一条命。”

    “宴会当日，我会提前疏散好程府上下所有人，以程家军来替换而行。诸位到时只需护住前来赴宴的富商大贾和名门贵族，我以千骑程家军，换得他们有来无回。”

    程敛仰望堂顶，眼中放出一点锋芒，“到时，我们就在程府，迎客！”

    “好”，儒衫老人哈哈大笑起来，拍过程敛的肩头，“阿敛真的能为这渝州城独当一面了，管他什么狗屁杀手，草菅人命，老夫第一个不答应。”

    “那便全听城主调遣”，老人挪开木杖，俯身道。

    “周伯，不可”，程敛一步闪过老人身前扶过老人，苦笑道，“大家都是我的叔辈，自我父亲那一代起辅佐至今，不似亲人却远胜亲人，何来这礼节可言，程某惭愧啊。”

    “当年的那个小子，可还是个鼻涕虫啊”，一位长老大笑道。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那个调皮爱笑的孩子成了如今渝州城人人敬仰的大城主，老程如果知道也会欣慰的吧。”

    “阿敛”，儒衫老人收起笑容，脸色凝重起来，有一股决然的赫然威严。

    “此次行动，无人能预知风险，或一顺万千，或凶险无常。但你要记着，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能死，但你程敛不行。”

    “良叔，此话不可...”

    “欸”，老人伸出手打断了程敛正欲脱口的话语，“你是这渝州城百年来最年轻出色的城主，渝州城不能没有你。”

    老人不同于往常般慈祥地笑道，“况且，你知道的，景颜那个长不大的妹子，离不开你。”

    “我明白”，程敛喉间抽噎了一刹，恍惚间，深邃如渊的眼中却只容得下那个仿佛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女孩。

    “此次行动，还望大家务必要留得性命归来”，程敛抱拳，俯下身子重重向五位长老和儒衫老人行了个揖。

    “渝州城百年来积累而成的宏业，还需要大家共同延续下去。”

    儒衫老人扯了扯嘴角，言语之重，气势如虹，“他娘的，此战我渝州城，必胜！”

    “老陈，你这破嘴还是管不住啊，不过我严路还就好你这点。”

    苏暮雨前侧的老人缓缓上前，大笑道，“各位，我们如今都老了，曾经的苍天大树已然成了珠黄的枯木，如今外敌肆虐，那便让他们晓得，枯木尚能逢春，敢犯我渝州城，我严路第一个不答应！”

    佝着身子的老人缓缓挺直了腰杆，手中木杖重重砸在地上，“放下这伴身着五十余年的故城，由外人犯之，我周衍，怎可答应啊！”

    此外三位长老纷纷上前，“我高天宗第三个不答应！”

    “我陈义由不得答应！”

    “我左千堂平日最不喜战乱，在这渝州城内混了个千机堂长老，终其碌碌半生。比不得你鬼拳手陈良之霸道，比不得你老周之谦和。可今日，再容忍也决意容不下这一丝悲怒，半点都答应不得！”

    “哈哈哈”，陈良大笑起来，端起桌中酒杯，“左呆子，我陈良今日敬你一杯。”

    醇洗烈酒，被这位儒衫老人一饮而下，点滴皆不剩。

    老人再下一杯，“这一杯，敬大家。”

    “好”，众人皆接过酒杯，畅饮而下。

    后侧的苏暮雨倒也跟着接过一杯酒，缓缓饮下。

    “那大家便回身做好准备，三日后，我们再来庆祝。”

    醉梦过后，长老们纷纷离去，提前做好任务准备。

    苏暮雨只喝了一杯醇酒，并未醉倒，脸中微微泛着酒意，侧脸望去，似春风得意，人间冷落。

    苏暮雨站起身，将红纸伞背过身，走出门外。

    身后一声浑重之音传来，回过头，只见程敛踏步而来叫住了自己，“苏兄还请留步。”

    “城主还有何事？”，苏暮雨有些疑惑道。

    “程某确有一事相求，只是...”，程敛扯了扯嘴角，有些难以言说。

    苏暮雨微微笑道，“不妨的，城主直说便是，苏某定当尽力而为。”

    “此次行动，恐怕远不及我们想的这么简单。”

    “此话怎讲”，苏暮雨微微皱起眉头。

    程敛说道，“若他们的目的确是以灭我程府借此宴灭各大家族来向江湖宣告，那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城主，你的意思是...”

    程敛脸中微微泛起波澜，依旧平静，“宴会结束后，我会离开程府，找出背后之人，若他们想要得逞，便只有杀了一城之主才能震慑这渝州城，震慑这天下。”

    苏暮雨神色骤变，“你要用自己作饵？”

    程敛脸中有些异常的平静，“兴许这是个办法。”

    苏暮雨顿了顿，“可是即便我在，我也不能万无一失保全你。”

    程敛有些释然地笑道，“不不不，苏兄不必跟着我，我想拜托给你的，是留在程府保护好我那景颜妹子。”

    “二小姐？”

    “不错”，程敛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我欠景颜的太多了，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苏暮雨点了点头，“可是城主你...”

    “哈哈，不必为我担心，我程敛一代城主如此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无妨的，只是景颜之事，便拜托你了。”

    苏暮雨望着手中的红纸伞，点头道，“二小姐于我有雨露之恩，虽不可预料未来之事，但苏某会竭力保下你们二人。”

    程敛凝视着苏暮雨常伴手中的纸伞，恍然般神色一瞬，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嘴角涌出了一丝笑意，却也没再说些什么。

    程敛俯下身子，朝苏暮雨行了一个标准的城主之仪，“承蒙苏兄数次相助，本是想相助苏兄寻找好友下落，却被牵扯至此事中来，程某多有愧疚。若此次能留得性命归来，必将报得此份恩情。”

    苏暮雨扶过程敛，“城主言重了，暗河之事，本就于苏某相关。三日后之事，皆不可料，不必如此下此番定论。”

    “就像长老们说的那般，渝州城离不开你，二小姐也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