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爱民吃红枣的时候，支起耳朵听，西西这是跟他要官当。

    村长助理啊，不是没有这么个官职，而是领导徐副主任都没有个助理，他曾爱民不好越这个界。

    “我说你是你就是，你不要太把别人的话当回事，工作中难免会遇到一些困难，不要有个风吹草动工作就不开展了。”

    曾爱民曾在党/校学习过一年，这些讲道理的话他都暗自记在心里，就想着有一天能用得上。

    西西苦不堪言，“爱民呐，你还是当着大伙的面，帮我宣读宣读，要不然我的工作真没办法开展。”

    瞧西西那认真的样，曾爱民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西西也就跟了他，这段时间才像个人样，之前跟在牛屁股后面拾牛粪，谁搭理他，嫌他身上衣裳上带着的牛粪味，连说话都不敢跟他走近。

    不知道是被想笑没笑出来的笑声呛到，还是被粗糙的红枣皮呛到，曾爱民连连咳嗽两声。

    西西见状给他倒了杯水。

    曾爱民心里还犹豫要不要喝。

    “那好吧，你想要任命，你去把村主任和村会计找来，我当着几位村干部的面宣布一下。”曾爱民没喝西西倒的水。

    西西有些失望，他失望的是场面不够大，“就这么几个人，人是不是太少了？”

    曾爱民这一次没忍住笑出声，“你想要什么排面？知足吧，我们当干部，为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不要整这些虚的，没用。”

    在党/校学习的一年没白学，曾爱民的大道理信手拈来。

    西西也被他说服，脸上肉眼可见地欢喜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胳膊，“你给我弄个红/袖/章带带，窑厂的事刚开始，以后事多了，这也是为了我以后能更好地开展工作。”

    曾爱民立刻明白了，笑着说他，“西西啊西西，你这是形式主义，要不得。”

    西西精明着呢，以前为了一口菜，能够端着一碗白米饭唐僧化缘一样走遍全村，现在就能够为了一个官职天天来烦他。

    曾爱民不想西西为了这件事来烦他，连夜让他老婆找出一块红布，潦草地缝了个袖章，家里没有黄色棉线，去张雪梅裁缝店借了棉线，借了张雪梅的手艺，在缝纫机上车了几个大字“村长助理”。

    西西满意地带着这个红/袖/章，去窑厂监工。

    西西看到在边上放牛的曾兰花，以为曾大武带着他女儿过来上工。

    孩子只能算半个劳动力。

    村民中不少人带着孩子来上工，滥竽充数。

    他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烧起来。

    “兰花。”西西把胳膊抱在胸前，好露出上面的几个大字，“你这是放牛还是上工？”

    曾兰花正蹲在地上跟他弟弟玩石子，一个石子抛到空中，用手掌把地上的两颗石子扫起来，并同时把空中要落地的那颗石子接住。

    曾兰花一抬头就看见了西西胳膊上缠着的红/袖/章，知道他是来抓磨洋工的人来了。

    “我放牛呢。”曾兰花答道。

    放牛啊，说明曾兰花不是来充当劳动力来上工的，西西四处望了望，在人群中寻找到曾大武余香两口子。

    “放牛好。”西西露出发黄的豁牙，嘿嘿笑。

    说到牛，西西看了看母牛旁边的小牛崽，不由纳闷：才两个多月，长这么大了，这骨架这体形都快赶上别人家养半年的牛了。

    曾兰花假装没看见西西那惊讶的小眼神，这多多少少靠她的灵气滋养。

    西西收回自己因为太过惊讶而失态的表情，只愁生不愁养，这小牛成长的速度太过分了，再这样下去，再养两个月就能卖了。

    “兰花，你们家的小牛要卖吧？”

    西西还是念念不忘这头身体底子好的小牛，是双胎，吸收了另一头牛的养分。

    还没等曾兰花回答，曾文军从地上站起身，“我们家小花不卖。”

    “不卖留着做什么。”西西哼笑一声。

    “反正就是不卖。”曾文军气呼呼地说，他一时也想不出一个理由为什么不卖，因为他舍不得。

    曾兰花觉得问题大了，小花养大了，军军舍不得卖了。

    余香在不远的地方铲茅草，听到争吵，忙扛着铁铲过来，“家里养一头牛就够用了，春耕和双抢的时候犁田耙地，其余时间又用不着，小花养大了留在家里，我们也养不了，军军，你还小，不知道，一头牛一年要喂多少粮食。”

    曾文军只知道牛吃草，“小花吃草就够了。”

    “你这孩子。”家里有这么一个熊孩子，余香也没有办法，“你只看到小花吃草，没看到你妈给它添口料。”

    不管说什么，余香觉得小花养大了不能留在家里，要卖了换钱，像小花养得这么好，可以卖个大几百块钱。

    家里多养一头牛，一个是浪费，第二个是太费神了。

    农村人养母牛，就是想着生了小牛卖出去挣钱，要不然谁愿意养母牛，母牛体格没有公牛强壮，耕田的时候体力也比不上。

    见老妈不答应，曾文军眼巴巴地看向姐姐兰花。

    其实曾兰花的内心是趋向于把小花卖了换钱。

    贫困是她们家目前最大的困境，几百块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用钱的地方多，也像个无底洞，再多的钱都不够填的，所在曾兰花想自家分出去单过。

    再说，即使她们想养，祖父肯定不会答应的。

    “军军不是想养鸭子吗？等我们搬了新家，我们用鸭蛋孵一些小鸭子……”曾兰花只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曾文军最想养的是小鸭子，比起牛这种庞然大物来说，鸭子毛茸茸的，也更可爱。

    两孩子不无理取闹了，余香也落得片刻的安静，把西西叫到一旁说话，“我们家小牛要卖，你帮我打听打听，看附近哪个村子的人要买牛。”

    在这方面，西西比她们有门道，不劳作的时候，有大把的时间在附近几个村子闲逛，谁家的猪要出栏，生的猪仔要出窝……他都知道。

    西西满口应下，他这辈子是买不起牛，倒也乐意帮忙。

    “你忙你的，有消息了我告诉你。”西西低声说，又怕声音大让两个孩子知道。

    他没结婚生孩子，但看到孩子这种生物也觉得头大。

    余香本来就没偷懒，西西这话没毛病，但这种时刻说出来让人容易多想。

    “我没偷懒，你看，这么大一块地，都是我一个人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