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稻客
余香说的是实话,曾大武没有同她一块干活,这块地都是她一个人铲的。
曾大武和建强的爸妈在一块。两家前段时间因为建房子的事,闹得不愉快,面对面在路上遇到,建强他妈都不和人打招呼说话。
建强在县卫生院上班,家里只剩下两个老的,年纪大了,劳动更不行,没有人愿意跟两个老的在一块上工,怕拖累。
曾大武主动跟建强爸妈分在一组,拣碎陶片,搬倒塌的土砖头,挑担……这些稍微重一点的活,都是曾大武在帮着干,特别是那些土砖,又大又重,两个老家伙合伙抬起来都有些吃力。
即便这样,建强妈还是没有给曾大武好脸色看,一想到自家后门门粱上挂着的红色塑料镜子,她心里就像堵了块砖头,觉得憋屈的荒。
谁家门上挂这个啊,那些财神吉神见了都得绕道走。
挡了她家的运数。
建强不回来,她心中的苦也没办法跟儿子说。
建强他爸知道自家老婆子那个德行,拉着曾大武到一旁说话。
“大武,让你受累了。”
“没有的事。”曾大武拿起放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建强去工作的时候托付过我,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
建强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嫁得不太远,不过姐姐成家后,光景不太好,娘家的事她也顾不上。
建强他爸内心是矛盾的,有的时候他希望儿子有出息,能够光宗耀祖,他也以儿子为骄傲,但有的时候他又希望儿子不要有那么大的出息,像其他人一样守着几亩薄田守着他们两个老的过日子。
“快秋收了,建强回不回来?”曾大武问他。
建强他爸心里更难过,“他让人递了口信回来,医院正在评职/称,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敢请假回来收稻。
“不知道他从哪听来的,听说我们附近的邻村出现了一班“稻客”,专门帮家里没有劳动力的人家收稻,不过这收稻也不能白收,一亩田百来块钱。”
“有这回事?”曾大武诧异,“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段时间他一直守在家里建房子,外面的新鲜事倒很少打听。
不管他有没有听说,这种新型的劳动方式已经出现,这在以前在小河村是没有的事。
乡里乡亲的,帮人收稻还收钱,这个口他是怎么也开不了的,曾大武也帮人收过稻,最多也就是厚着脸皮上别人家里吃顿饭。
建强他爸也觉得如今世道变了,“请稻客收稻,不用管饭,他们只要钱哩。”
有钱就能请人办事,不用操心这些人的吃喝问题,从这一方面来说,省了不少心。
这种新型的劳动方式的出现有它的道理。
曾大武看明白了,“那你们请人收吗?”
建强他爸省吃俭用一辈子,更是舍不得那几百块钱,他们家两亩地不到,算起来不到三百块钱,请人收稻的钱,建强说了他出。但儿子的钱不是钱,儿子的钱也不是大水打来的。
“收个稻都要花三百块钱,说出去我怕人笑话,我又不是大地主,家里田多得收不过来。”建强爸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不听儿子的,“种了一辈子地了,以前怎么收现在就怎么收,慢慢来吧。”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们年纪大了,体力不比以前了。
老人家接受新事物慢,要接受这种转变,需要一定的时间,曾大武也不在这方面劝阻。
“收不过来的时候,叔,你跟我说一声。”
建强爸不好意思再麻烦大武,“你家地多,八九口人,七八亩地,够你累的了。”
……
不管人愿不愿意花钱请人收稻,时间还是来到了秋收。
窑厂里的活干了不到十天,在全村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干完了。
不是村人们想这么拼命,而是田里的水稻等不得,一片片金黄黄,明灿灿,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无处不在的彰显着它们成熟了,要收割了。
家家户户将封存了几个月的镰刀找出来,磨光磨亮,将箩筐腾出来,破烂的破了个窟窿的用新的竹蔑子修补,打禾机这个大家伙也翻出来装上滚筒上机油。
余香在家里翻了三四遍没找到机油在哪里,才想起来上次打禾的时候用完了。
“厨房里有炒菜的油,你放心,不是猪油,是我上次用壶去灌的菜籽油。”
余香也知道不能用猪油,猪油容易凝固。
曾兰花一听就知道,她妈想用菜籽油润滑。
反正都是油,机油一般的地方买不到,要到县城专门卖机油的地方才有。
果然,曾大武也看出了孩子妈的小算盘,“怎么能一样,一个是炒菜用的,一个是机器上用的,用错了反而是误了事。”
“可为了一点机油,专门跑一趟县城,多耽误事。”余香还是觉得专门跑一趟不值得,“田里还等着开镰呢。”
曾兰花想了想,“江山哥家里有机油,我上次见他拿出来涂滑板上的轮子。”
江山不知道从哪里卸下来四个生锈的轮子,钉上一块木板做了一个滑板,不放牛的时候他经常拿出来玩。
曾大武刚想说他去村里转转,看谁家有机油,匀出来一点给他先用用。
机油这东西只起一点润滑作用,不需要滴太多。
女儿怎么这么机灵,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曾兰花要去借机油,余香也不好让她空着手去借,在角落里拎了一个南瓜出来,家里别的东西没有,南瓜收了一二十多个。
南瓜比较好种,不需要专门的地,在土里种上南瓜种子,南瓜发芽后,藤蔓会顺着草啊地啊攀爬,不需要人精心照料,就能收获满满。
曾兰花抱着这个南瓜,去找江山。
江山他爸也在整理收稻要用的家伙什,江山在一旁帮忙。
江山妈因为有病一天大部分的时间卧病在床。
曾兰花曾经问过她妈,江山妈得的是什么病。
余香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其实是当着女儿的面不好意思说。
江山妈得的是妇科病,每个月的那么几天,别人是三天五天就干净了,江山妈是淋漓不尽,拖拖拉拉半个多月才肯走,有的时候还会血崩,这也耗费了她大量的精气神和气血。
“兰花来了。”江山妈在床上听到声音,知道曾兰花来了。
“我去看下我婶子。”曾兰花将南瓜交给江山。
江山措手不及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