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意外之喜
大太太这边得了晴雯的话便吩咐丫鬟喊小厮,小厮跑去府外寻来郎中。
而水生这边说了赦大爷暴揍琏二爷的事,老太太骂了句混账,又让鸳鸯持政二爷的名帖去请来红楼梦贾府私人医生王济仁王御医。
至于二流子把琏二爷背到了哪?那必然只有一处:琮哥儿的院子。因记着赦大爷只打了背面,便将琏二爷翻个身,而后便候在门口。
嬷嬷甲把琏二奶奶扶到书房外间里拉下帘子,见着二奶奶睁着眼痴痴地模样,才又道:
“二奶奶,琏二爷无事,大爷打的不过皮外伤,已唤来郎中诊治,上药静养几日便好。”
听到外边的声,二奶奶的眼珠子动了几下,又眨眨眼。眼睛一红,鼻子一酸,侧身掩面而泣,嘴里念叨着:二爷,是我害了你。
嬷嬷甲也不知道这对苦命鸳鸯犯了何事,竟惹得赦大爷都不喜,可琮哥儿又亲近着他俩,好生怪异。
“二奶奶莫要伤心,当是派些尽心之人侍候好二爷,这出了血便是个男儿身也要养上半个月,二爷也是遭罪了。”
琏二奶奶才回过神来,止下泣声,一改哭容,强打起精神,比起那风光体面的二奶奶,此刻多了柔弱妩媚:
“你是琮哥儿身边的嬷嬷吧,求你帮凤丫头个忙,去二太太那寻来平儿那丫头,做事尽心尽力,侍候二爷不会出差错来。”
“二奶奶不必说出个求字来,既是琮哥儿大嫂子,嬷嬷我做些传话的事便是应该的,琮哥儿,你陪着二奶奶,外边的丫头进来侍候好奶奶,出了差错紧着你们的皮!”
琏二奶奶这才注意到床边有个小脑袋一直看着她,又记起了当时琮哥儿作垫护着她,心头涌入大片温暖,露出笑来。
俯下身子亲了琮哥儿的额头,笑道:
“琮哥儿可还在怕着?”
“没有!我没在怕的~”
只是这颤声不大令人信服。
“丰儿扶我下来,昭儿去喊来琮哥儿奶妈子。”
又想说什么发现不知道琏二爷被带去哪了,待到奶妈子过来才说出二流子唯一可能的去处,一行人留下昭儿候在书房,若是郎中来便要知会一声。
大太太早早将内宅女眷屏退,又才见着赦大爷晃悠晃悠地过来,挤出笑来道:
“琏儿也不过是大些的孩子,弄了错说教一番便是。大爷何至于下那般狠手?”
“得得得,别挤那笑来,也不照照镜子,起不少皱纹了都,老子见了就心烦。年前都不要做你那假帐了,你那手段在二太太面前还不够看,不然够你吃一壶的。”
大太太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看不出什么尴尬,也是表面功夫练至大成,炉火纯青。
“大爷,那年后呢?”
“另说。”
老太太带着二太太,身后一行人才到了赦大爷院子。
“老大,你平日不来惹我便罢,为什么要打老太太的乖孙子?”
“母亲,那孽障带着女人来哄骗老子钱,还想弄老子的侍妾,今日不请家法怎对得起贾家祖宗,打死了那混账才算好的。”
因为嬷嬷甲的让琮哥儿奶妈子堵了赦大爷院子到书房的门,那些个大太太和姨娘派来打探消息的丫鬟都是一问三不知,毕竟琮哥儿面子在那,便是大太太都不敢仗势。
老太太也只得问赦大爷,当然也问不出什么好话来,一听赦大爷扯起了贾家祖宗,老太太也说不得什么,老子打儿子,儿子被打死都要被说不孝。
并且赦大爷的话可信度还挺高的,之前就有所听闻,琏二爷什么脏的臭的都吃过,偷个老子的侍妾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府门丑闻,不值一提。
老太太斟酌片刻才道:
“既是罚过了,那便揭了此事,这事说出去也是让人笑话。”
若是传出去,怕是成了父子争女,父亲仗身份打压儿子...诸如此类。
赦大爷一副气不过的样子,怒道:
“那孽障欲做畜生之事来,老子还得给他做那遮掩之事,早打死算了,悖逆忘德的东西活着便污了祖宗的名德。”
老太太皱眉震了那手杖,呵斥道:
“你要毁了琏儿不成?平日挨你打骂便算了,此事传出去,便是你都吃不着好的,若是惹了今上不喜,轻则降爵,重则流放。”
赦大爷也不说话了,低着头似一副忍气吞声样。
老太太思索片刻又道:
“今日是琏儿撞坏了你那书房的瓶子,值千两,老太太我补了,此事作罢。”
赦大爷眉头一翘,好家伙,还有意外之喜是吧,又咳喘了一声,道:
“那孽障还毁坏了一本古籍,值千两。”
老太太又气得震了下手杖,却也没说什么,果然见了赦大爷就没好事发生过。
这母子公然做那假账让大太太心生佩服啊,还是赦大爷厉害,轻飘飘一嘴就从老太太那多抠了一千两。
又才问起琏二爷的位置以及琏二奶奶如何了。
大太太叫来的郎中是宁荣街上坐堂的,来得快些,已经在给琏二爷上药,开方,他那处堂子接的大多是风寒内疾,因此对琏二爷的外伤不敢下重药,多是些补气血的药。
老太太过来时已经包好纱布,便是王御医再过来也做不得什么,再扯纱布下来平增痛苦罢了,若是不好还有伤口撕裂的风险。
王御医心道这贾府三天两头喊自己,不是宝二爷就是琏二爷,这贾家成个什么事?老不老小不小的,好在老太太大气,每次都给了金锭子。
留下上好的金疮药,说清了换药换纱布的期限又才离去。
老太太不忍对琏二奶奶说琏二爷惹下的破事,只道安慰了几句,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是夜,琏二爷才喘着虚气醒来,趴着让他觉得喘不过气,刚想撑起身子背上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哼出声来。
一旁平儿边扶二爷边喊着:
“奶奶,爷醒了!”
平儿看着琏二爷痛苦的神情,便是脱鞋上了床,让二爷靠在自己身上道:
“二爷便靠着,平儿顶得住。”
琏二爷苦笑了声,闻着那熟悉的胭脂味长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既是痛苦又是幸福。
琏二奶奶冲进来,见了那状也不再气,也未曾说些打趣话,贴在二爷胸口只道:
“是我害了二爷。”
琏二爷还是有些悟性,似明白他老爹要做些什么,也只得扛下来,便算给琏二奶奶贴嫁妆一事扛下来了,但赦大爷说的那六出之罪还盘旋在二爷心头。
无力、晕眩、疼痛、胭脂香、柔软都在冲击着二爷不够强韧的内心。
琏二爷垮了下来,昏睡过去。
好在王御医说过已然没了大碍,需防着受寒发烧一事,二奶奶才没慌乱,扶着二爷趴下来,盖着琮哥儿的大被,也算是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了。
琮哥儿在门边露出个头来,小声道:
“琏大哥?”
琏二奶奶走过去笑道:
“琮哥儿,琏大哥在你床上睡着了,要小声些,你若是想玩,让丰儿带你去我那院子,那的丫头随你使唤,今个得征用琮哥儿的大院了。”
领着琮哥儿走出去,目光寻着两个人,一是嬷嬷甲:老嬷嬷算是镇场子的人,把琏二爷的事压得稳妥。二是二流子:亲自把琏二爷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小子。
“今日一事谢过嬷嬷,凤丫头记在心上,嬷嬷若是有事,来寻我便是。”
“二奶奶说笑了,老嬷嬷都是半截入了土的人。何况二爷乃是小姐的亲生子,是老嬷嬷看着长大的。”
琏二奶奶诧异着,才是记起当今大太太乃赦大爷的续弦,二爷生母病逝时她还是个在金陵的小姑娘。
“今日占着琮哥二院子便是凤丫头的不好,若是赦大爷院里没了房,到我那院子去,那的丫头尽管使唤。”
嬷嬷甲笑着应下来。
二流子见了神仙妃子有些恍惚,记着司棋说过的话紧紧低下头去。
琏二奶奶犹豫片刻,思虑着有什么能给的,给钱太过侮辱人,给人情...也不是什么好的,她又不管事了,帮不了什么...最后道:
“二流子,赦大爷院有看上的丫头没?若是有,二奶奶做主许给你。”
二流子脸憋得通红,奶妈子才来解围道:
“二奶奶说笑了,二牛不过七岁,看着年岁大了些,若是泄了精元以后便侍候不成琮哥儿了。”
奶妈子是没想到啊,二牛的人生大事就已经提前解决了。
“那不急,到了年岁若是遇着合心的丫头,我来做主便是了。”
奶妈子乐开花了,领着二流子谢过。
此夜有事。
琏二爷半夜发了高烧,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才降下了二爷身上的温度。
且说二爷的感觉,迷迷瞪瞪恍恍惚惚,又是做了梦,梦了他走在那凄凉荒寂的官道上,手脚带着大链子,沉重得迈不出腿,却又在恍惚中前进,无力且畏惧。
走不完,根本看不到尽头,全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琏二爷忽的醒过来,全身冒着汗水。
看见了两个女人靠在床边睡着了,一是二奶奶,二是平儿。
琏二爷才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尽是凄凉。
心里却是沉稳下来,不再如往日那般虚浮,此刻他将自己摘出去,再看一眼荣国府贾府:
一是从他自己的眼里,所有主事人没有成器的,到底是怎样的荣华富贵才导致这般下世风景。
二是从他媳妇的眼里,主子做假帐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不去祸害外家,逮着自家使劲薅羊毛。
只能说是内忧满满。
若是想做出事来,只得从外部入手,琏二爷无奈地探了口气,有些晚了,上了这艘没有救生船的破船,只能等翻船了。
于是由赦大爷发起的苦肉计就此一结。
外因琏二爷碰坏瓶子划破古籍,赦大爷震怒,抡板罚之。
内因拖延琏二奶奶管事一事。
意外之喜:坑骗老太太两千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