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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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一章 两只狐狸话《聊斋》

    “原来你还是知道了……”

    柳铭章暗暗想着,心里不免有些后怕。

    毕竟自己在暗地里的所作所为和君王之心背道而驰,要是吕夷简不厚道地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他都可以想象自己在流放岭南的路上会遇到哪些豺狼虎豹。

    犹豫许久,才对赵祯道:

    “听官家叙述,赵四此人该是家中嫡子,若他为嫡子,也该有位主母才是。或许他父念及主母膝下无子,这才将他交给主母养育。再者说来,臣闻大家主母多有威仪,能令亲子骨肉都心生敬畏,敬畏之心与仁孝之心又相去甚远,今观赵四能有如此孝心,臣敢断言,他家中除主母以外,必然还有一位爱儿的慈母。”

    说到这里,柳铭章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才接着说道:

    “臣幼年时曾读《战国策》,书中左师公对赵太后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于是当赵四承袭家主之位时,正是急需借主母手腕稳定各方的时刻,其亲母自当不愿亲儿身陷此困。”

    这时赵祯冷冷一笑,显然对于此番言论不是特别满意,随口问道:

    “如此一来,赵四便只能故作痴愚、枉为人子了吗?”

    听见这冷到能落冰渣的话语,柳铭章刚放下的一颗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旋即对赵祯说道:

    “其实不然。官家不妨想想,赵四之父如此做法,实是宽慰其主母。主母既是全家之母,膝下无子那种孤苦又如何不能体恤?赵四为全家体恤了主母而失生母,实乃顾全家族的大义取舍。若此取舍不能两全,臣愿为人子,代赵四向其生母尽孝,如同赵四代人子向主母尽孝那般,如此安排官家以为如何?”

    待柳铭章把话说完,赵祯面色微霁,一阵沉默之后才说:“这也确实是个办法,不过此事,待朕与那赵四商议过后再作定夺。”

    这一刻柳铭章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想到自己居然为了苟命就去认便宜老妈,这事情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对劲。

    不过也没纠结多久,很快他就释然了,因为他发现这绝对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首先第一只雕,自然是讨好了那该死的“赵四”。

    至于第二只嘛,赵四他生母再怎么说也是和先帝有过一腿的女人,虽然没有太后的名分,却也是如假包换的太后,若是暗地里拜得太后做干娘,光是想想就觉得过瘾。

    最后的第三只,其实柳铭章在说出那番话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初欧阳修让他请旨入皇陵探查的建议究竟要如何实施。

    如今拜得李氏做义母,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请旨进入皇陵。

    至少从目前手上的情报来看,那曰了马的天煞星可能就在李氏身边放了间谍。

    要不是这样,这出“狗血宫斗剧”也不能演得如此逼真。

    柳铭章拜李氏为母的动机,主要还是想揪出深藏的间谍,间谍不揪出将会贻害无穷。

    所以那天在吕夷简府邸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外部势力显然是希望刘娥行武后之举。

    只有这样,中原政权能进一步分裂,大唐王朝也是因为武后改制,让一千二百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瞬间分崩离析。

    强悍的大唐尚且逃不过女帝上位的魔咒,要是换成一个不足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大宋,再出一个武后非亡国不可。

    这时赵祯望着远处叹了一口气道:

    “都说这世上最难驾驭的是人心,可朕不知,人心之中最难驾驭的又是什么。”

    “回禀官家。”

    对于这道题,在图水馆里熟读过几十本《犯罪心理学》的柳铭章清楚得很,他当然知道人性中最要命的欲望是贪欲,旋即对赵祯说道:

    “这世上最难驾驭的,是自己的野心。”

    “野心?朕不明白,为何偏偏是自己的野心?”赵祯问道。

    “人有七情六欲,七情是指: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则是:眼、耳、口、鼻、身、意。”

    柳铭章解释一番后接着说道:

    “六欲者何?贪声色、纵犬马、逐功名、恋权位、或寄情山水、或饱尝美味、施恩觅爱、求真索义……煌煌天道终不可改,此人之天性,是本色使然也。”

    “既然是本性,又为何……”赵祯不解,欲言又止道。

    柳铭章摇了摇头道:“世间万法皆有度,正如世间两极中的天地阴阳,若终日求索无度,其人必将被七情六欲所掌控,步步坠入深渊再也不能自拔。”

    赵祯皱眉问道:“那,卿难道没有办法控制人欲吗?”

    “这谈何容易。”

    柳铭章像是看着外星生物一样看着眼前的皇帝,着实有些无奈地说道:

    “陛下可知,天下权力皆属陛下一人,纵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亦不足以与之比肩。而这一人看的往往不是脚下外人,他看的是陛下您呀!”

    “你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对于柳铭章的诛心暴论,赵祯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危言耸听?”柳铭章冷冷一笑,凝神望向别处,沉吟道:

    “庶子想做嫡子,妾室欲为正室。即便出身低微,即便已然拥有,仍不知满足。世间种种,如此这般,皆因欲求不满。”

    “臣请陛下再看朝中士族,纵使父为宰相身居高位、年俸百万钱又当如何?其子出仕只能忝居九品末流。便是三品、五品又当如何?终不如其父也!如此比较日久必生贪墨,难改其贪欲本性。”

    赵祯听罢彻底愣住,沉思许久低声自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改变吗?”

    “为官一任两袖清风,终是镜花水月。”说到这里,柳铭章愤然道:

    “於大多数官员而言,此生有幸为官已不知前世修了什么功德。他们想的大多是庇妻荫子,惠及族众,或许三百年后我大宋命数已尽,纵使皇室血脉被屠戮殆尽,他们中富可敌国者依然有望再做下一朝的贤人罢!”

    “哼哼!”赵祯自嘲般地笑道:“这话也就只有你才敢说了,若在朝堂之上,定有言官参你大逆不道。”

    听到这里柳铭章也笑了,说道:“自秦以来,炎汉四百余年国祚,盛唐则不足三百,即便今日铭章断言我大宋四百零八年国祚,满朝言官亦不知足,由此可知人心贪欲之大,可载鲲鹏。”

    “我朝确有四百零八年国祚?”赵祯听到柳铭章不像在开玩笑,惊呀问道:“此言属实?”

    柳铭章点了点头,说道:“铭章夜观星象,反复占卜演算,发现我朝有两道国运,其一不足三百二十年,其二在三百二十年之上,最高可达四百零八年之数。”

    “当初你可没说过你连观星占卜都会……”赵祯眉头一皱,不禁回想起当初一身褴褛的柳铭章对自己说过的话。

    “蛤?没有吗?”柳铭章一愣,不过很快转过弯来,对赵祯解释道:

    “官家应该知道铭章研读《易经》有年,也是最近才从《易》学中悟出演算天道的心得。”

    听到这番解释,赵祯一时也没想明白,转而问道:“那大宋的国运为何会有变数?”

    “既然官家想胜天一子,铭章亦想胜天一子。”

    这时,柳铭章神秘地笑了笑,对赵祯说道:“铭章既知天命,何不将其改之?”

    赵祯表情逐渐严肃起来,问道:“你,要如何胜天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