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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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烽火情西楼无绝期(1)

    岑清荷房内,江水雁见岑清荷神情,定会隐瞒,亦知此中必有隐情,江水雁理解想:虽然我与清荷姐姐投缘,可到底交清浅,比不上同这里的交情深,人家有所隐瞒,也是正常。

    可理解中也有难过,江水雁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寻常问道:“我也是听说,就想随便地问问你,嗯,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说完不在意地一挥手。

    岑清荷侧头,遂看向江水雁招手,道:“水雁你来,我与你说,这是少主大人的私事,我们只是小孩子,大人都不敢过问的,更何况我们?你也别想太多,休要在向别人问起,万一出了什么事,祸殃及你可怎么办,你听明白了吗?”

    江水雁盯着岑清荷大大的双眼,见眼里不似白日的天真浪漫,点点头,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也再没有提过这件事。

    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想要靠近。

    江水雁夜里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脑海里老是闪过不同的片段,闭着眼睛,心绪很乱。

    反复坐起,江水雁又坐起来,走到窗边推开门窗,见一挂弦月于夜幕,明晃晃的,院里空旷,柳枝淡淡纷拂,水潭映月与柳树,江水雁坐下托腮在窗台,只是呆呆望着。

    仲夏夜的暖风轻轻吹拂,脸庞吹过显现出凉意,手一摸,泪湿脸颊。

    不完美的月亮,被夜色吃掉,吞进乌云。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不知孤山的月,孤山的人,是否依旧?

    月是眼前影,孤山是梦中乡。

    江水雁泪眼模糊,反正横竖也是睡不着,便披了件外衫,悄悄出院门,留了个门缝。

    院门外正是荷花池塘,沿着杨柳岸一路向西,凉爽的风儿阵阵,在这仲夏的夜晚难逢见这舒爽之时。

    应是子时中,弦月正央,不点一盏明灯,月儿照亮了整片阆院。

    孤芳源远离尘世,多年来更是不曾外人打扰,加之孤芳源内人丁不过百个,所以此时无人在这样的小道小径上闲逛。

    江水雁也不惧,就这样闲庭信步的,反正无旁人,姿势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

    到处都安静的很,塘水中的鱼虾水植沉睡,杨柳龙柏倒挂为水中影,随着风过水波微微惊动。

    静的彻底,静的无人打扰,江水雁甚感舒坦。

    前方头顶突然冒出个男声:“你怎么在这儿?”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烦躁。

    江水雁心惊肉跳,轻呼出声,往头顶一望,借着月光,赶紧眨眨眼,才看清楚是裴星澜。

    江水雁心下害怕,慢慢退后道:“我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这就回去。”

    急赶着回头离开,只是这一回头,面目全非的路,明明是一整条路怎么愣是分叉出三道?!

    一下子就懵住了,定在脚下。

    江水雁回头,瞪着双眼看裴星澜,裴星澜一身深色衣服,用一发带全部束在脖后。

    轻挑的眉眼,在这明亮美好的夜,也不显得风流,反而生出寂寥惆怅之意。

    裴星澜嗤笑出声,慢慢向前走,也不看她,道:“臭丫头迷路了吧,不知天高地厚。”只是掠过江水雁,察觉出经过时那小小的轻轻颤抖的双肩,嘴上道:“还不跟着?”

    江水雁握了握拳,跟上前去,在裴星澜身后保持着适当距离。

    甚感疑惑,可也不好问,问多了万一有杀头之罪怎么办?

    晚上听过岑清荷之言,江水雁也听进了心里,美好的孤芳源实际上危险禁忌重重,尤其她这样的小女娃,寄人篱下,不同于孤山情况,一切小心谨慎为妙。

    裴星澜的步伐不紧不慢,稳重而带着清爽,是带着青年的清爽。

    前方突然出声:“小丫头,如果你特别喜欢一样东西,可不属于你,你会怎样?”江水雁只看见前方步伐不停的身影,也不回头,就好像不是他发问道一般。

    “问你呢,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晚上就哑巴了?”这会才见了正常如他道轻挑不屑。

    江水雁低头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鞋尖,细细想了下裴星澜的问题,道:“喜欢的东西那么多,换个别的喜欢不就行了。”

    裴星澜没听清话,转身上前竖起耳朵道:“你说什么?”

    江水雁见他突然转身向她走来,前行改为逆行,攥紧衣角,音量也不自觉得放大:“我说,喜欢的东西那么多,换个别的喜欢不就行了!”

    裴星澜嘴脸变得像个恶魔,慢慢弓起上半身背手探前,嘴角邪笑道:“哎哟哟,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怕我?啊~”

    江水雁又怒又怕,后退向前大声喊道:“你要干嘛?我告诉你别欺负我!我师兄,还有师父师娘,不会放过你的!”

    裴星澜顿住脚步,不屑道:“师父师娘?叶声是吧,压根就没搭理你好吧!外面找你俩的消息,屁都没有!还不放过?真真儿把你俩遗弃了好吧!叶声那人,呵!”满嘴的瞧不上。

    江水雁自是不信,还嘴道:“哼!你以为我信?我知道行舟哥哥对你很重要,我不惹你你也别惹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总归是要回孤山的!”

    江水雁早就受够了流浪在外的日子,转念一想便脱口而道:“看在我师兄的面子上,你总归是收留招待了我,我很感谢你,也唤你一声裴大哥好吗?裴大哥,你的恩情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知道师兄对你们很重要,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如果你真地看我烦,就送我回我的家好不好?让我回孤山,我自会跟师兄说明白的。”

    裴星澜听着话也直起身子,道:“那你师兄不答应怎么办?以他的性情,直接跟你会孤山怎么办?”

    “你就只想着回家,回你梦寐以求的孤山去!也不想想他的感受?”

    江水雁一下子被戳中重点,也没了话,喘着气息,格外响亮。

    好久不曾说话,江水雁还懵懵地想,裴星澜插话,打断思绪:“还是这个问题,如果那件东西是特别喜欢又特别重要的东西,任何别的玩意儿都无法替换,你会怎样?就好比孤山和你行舟师兄,那个重要?”

    江水雁又被一连串的问题连番问懵,呆呆地看看池塘,又看看裴星澜。

    今晚的裴星澜话格外多,或许是近来天气闷热不堪,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表现出来。

    “切!”的一声,裴星澜转身,气冲冲地走向前,江水雁远远甩在身后。

    江水雁跟不上,喊道:“你等等我呀!”

    裴星澜停住步伐转身,冷笑骂着念叨:“真是个呆雁!傻不愣登的,活该没爹没妈……”

    江水雁跑到裴星澜跟前时,弯着腰气喘吁吁,双手扶膝,裴星澜嘲讽道:“你这身体可真不行啊。”

    江水雁顾不上说话,狠狠剜了一眼,接着均匀喘息,裴星澜道:“所以呢,你究竟怎么想的?”

    待得呼吸均匀稳定时,江水雁抬头望望月亮,嘴上说着,裴星澜借着月色正浓,见那张樱桃小嘴一张一合……

    这不太平的日子,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还有谁也睡不着?

    穆行舟亦未寝,躺塌难眠,步于庭院,树木与月色茂盛相得益彰,只有一个人欣赏,穆行舟住在江水雁前院。

    见院门缝儿,便上前关紧,心中忽而一动,去往后院房屋,静静倾听,屋内无声无息,推门一扫,阒无一人,直接往外跑。

    可能是住在一起不少时间,培养出潜意识的默契,或许连走路不经意的方向选择,也出奇的一致。

    穆行舟离开院一路向西,没找多远,先是见裴星澜气冲冲地往前走,后面远远跟着江水雁。

    奇奇怪怪的。

    见裴星澜停步,穆行舟倒也不急着向前,反而屏息凝气,悄悄躲在颗三抱柳树后,隔离着大概两丈多远,面无表情,垂目细听。

    风儿带着声音,一字不落地吹进穆行舟的耳朵里。

    “我…我……”江水雁也认真想了,真是犯难。

    “我应该还是会回家的吧,要不然,我还能一直在外吗?”

    这就是她的答案吗?

    裴星澜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配上那招牌式的傲慢语气:“哼,你就好好等着,很快就能回家了,是回你的孤山去。”

    江水雁交叉双手抿嘴,不自然问道:“…..我师兄呢?”

    “你说呢?”裴星澜的语气毫不客气。

    江水雁:……

    江水雁:“谢谢你……裴大哥。”

    裴星澜一挑眉,接着回头道:“一路走下去就到了,你走吧。”

    江水雁从裴星澜身边走过,也不敢再回头看,就用跑的,跑回院里。

    裴星澜只是转身,看着从柳树背后款款而出的身影,在月光下,那么自然,那么无暇,又那么孤独。

    见他也不动,就直愣愣地望着,带着无处发泄的孤独和无奈,裴星澜叹气,向前走,边走边道:“人各有路,哪有捆着一路走的?非是一路人,可莫要强求。”

    裴星澜随意薅了条柳枝,坐在个丰润宽大的石头上,取个不大不小叶脉均匀的柳叶,送到嘴边,吹成了这夜唯一的曲儿。

    穆行舟听这曲调熟悉,但愁肠百结,也无功夫去理会,在裴星澜身边落座,镜花水月,远星斑斓,没听完那曲,便问道:“刚刚,你怎么和她在一起的?”

    裴星澜中断吹奏,也望着池塘微动的荷花,道:“那丫头许是闲得慌,出来逛游,我正好办完事出来,就碰上了。她迷了路,我这个好心人一路送佛,结果大家都碰上了,也是缘分。该死的缘分。”语气带着傲娇的嘲讽。

    穆行舟愣了半天,最后道:“她要去,就去吧。”

    裴星澜道:“外面风头也算过去了大半,过几日吧,安排妥当,滴水不漏的,送回去。”转头见他无甚反应,接着说,“你说怎样?”

    穆行舟呼吸急促,咬牙切齿道:“我能怎样?一直捆着人家吗?!到头来,谁又不是只剩一个人,孤独地生,孤独地死!”

    裴星澜开玩笑:“你还是个愤怒青年。”

    愤怒的年轻人,生气这当才是最不掩盖伪装的。

    裴星澜突然横过穆行舟往空地翻滚,二人反应极快,立马从地上站立防备,原来一爪袭来,直取脖颈要害。

    穆行舟见那突然袭击的是个疯女人,头发横披散着,半遮住面目,一身红艳嫁衣,不知穿了多久,却显得露出来的皮肤极为白嫩细腻,浑身戾气,眼神透过发丝是可怕的诡异瑰丽。

    但穆行舟觉得今晚,自己也是多余,平白无故受气。

    因为那疯女人是冲着裴星澜来的。

    而他就是个打酱油的……

    裴星澜哪管此时穆行舟的内心想法,诧异道:“你怎么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