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仙宗内，徵羽客栈三楼。

    羽泊烨跨入房门，仔细打量起屋内的装潢来。

    房间内约莫十平，纯实木的结构，油光锃亮的，刚打蜡不久。

    房梁和顶柱都裸露在外，倒是跟环境很契合。木制家具上刻着错综花纹，其间以鎏金为缀。

    “有点像那种，古风主题酒店。”羽泊烨回忆起那次被宰的经历，去旅游信了老板的噱头，住了次八百一晚主题的酒店，让他险些没钱回家。

    “不过这檀香可比那儿好多了，一点不刺鼻。”

    羽泊烨伸了个懒腰，转身便瘫在了椅子上。慵懒而惬意，像个退休的大爷。

    “咔嚓。”秋十月顺手带上房门，背靠墙壁，冷冷地望着他。

    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如此平静，可被她这么看着，羽泊烨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好吧，接下来是不是该杀人越货了？”羽泊烨胡思乱想起来。

    按理来说，对方作为一个修仙门派的大师姐，没有元婴也得有个金丹。虽然一个筑基大概就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吧？

    这么说起来，他也觉得事情有点太顺利了。

    魂穿刚起来，就撞上个极品妹子。不仅没杀自己，还带着他进了宗门。最关键的是，这妹子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竟然会冒风险帮自己？

    主角光环？比起这个，羽泊烨更愿意相信对方是另有所图。

    比如自己身上有什么神级血脉啊，至尊骨之类的东西，对修仙大有裨益。又或者他其实是什么纯阳体质，拿来当炉鼎再合适不过。

    “那还挺不错的，至少……”羽泊烨脑子里设想着最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反应过来后使劲摇头。

    “不行，怎么能想这种事情？自由千金不换啊！”

    羽泊烨轻声叹气，截停了自己天马行空的假设，他望向门边，却见秋十月正用手挡着脸颊。

    不过此番遮掩形同虚设，他还是能看见少女脸上，那因为憋笑而泛开的些许绯红。

    “额，我表情很好笑么？”

    “我只是，只是……”见自己被发现，秋十月有些慌乱，却又想不到该怎么解释。无奈只好用老办法，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

    “咳咳！这不重要，说正事。”

    “原来真的在憋笑啊……”看着那张略显羞愤的小脸，羽泊烨一阵失笑。“嘛，倒还蛮可爱的。”

    “呼……来谈个合作如何？”短暂的沉默之后，秋十月做了个深呼吸，神色平静下来。

    “合作？和我？”羽泊烨有些茫然地挠头，这倒是不在他的设想之中。不过好歹也算个需求，这让他反而是安心了些。

    一个人帮你总得有理由吧？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做什么事儿。哪怕是看你过得实在太惨，那也沾个怜悯在里面。

    在此之前，羽泊烨实在找不到她帮自己的理由。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帅？得了吧，这张脸和上辈子差不多，那之前怎么没人投怀送抱？

    既然自己没有被扔在山上自生自灭，那就证明对方必然有求于他。这可是他上辈子的经验，有人对他好，帮他忙，多半是图自己什么东西。

    漫画书，手机，在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一个实践名额。或者更直接一点，借钱。

    再说了，从正门演的那段戏就能看出来，这位大师姐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对，合作。”秋十月又强调了一遍，语调平稳而坚定。随后她缓缓抬起手臂，食指轻点在自己太阳穴上。

    “我脑子里那个人，似乎认识你。”

    “哈？嘛玩意？”羽泊烨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脑子里那个人？莫非修仙者也会得精神分裂症么？”

    “总之，从见到你第一眼起，就莫名觉得很熟悉。”秋十月柳眉紧蹙，似乎是在斟酌语言。“但那又不是我的感觉，只能这么形容。”

    “所以我把你带回宗门，打算谈个合作。”

    “额，我听得不太明白，详细说说？”羽泊烨越听越迷糊了，不过有件事他可以确定，这妹子大概是不会杀自己的。

    “我不记得三年前的所有事情，记忆开始的地方，是从一家医馆醒过来。郎中是个浑身缠满绷带的怪人，他让我上山去找清韵仙宗，我就来了。连十月这个名字，都是师傅取的。”秋十月轻声叹息，眼中隐约有些悲恸。

    “所以你觉得，我或许是你找回记忆的线索？”羽泊烨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但自己是魂穿过来的，原主人干过什么事儿他也不知道啊。

    “没错。”秋十月轻轻点头，认同了羽泊烨的猜想。“而且，你不也失忆了？这算是互利共赢。”

    “嘶，你知道办法？”

    “我不知道。”秋十月就这么望着他，脸上依旧平静。可不知为何，羽泊烨总觉得，自己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些惆怅来。

    时间久了，他便有点儿不自在起来。犹豫半晌，终是轻叹一声。

    “其实找回记忆，对我而言，并无太大用处，或许没有过往反而轻松些。更何况，我只是一介凡人，能在你这仙宗待几天呢？”

    自己想帮她么？大概是想的吧？可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该怎么去帮别人？就算像那些热血主角一样，为了妹子赴汤蹈火，也得知道刀山火海在哪儿吧？

    房间中久违地寂静下来，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说话，只是相互望着对方。

    羽泊烨突然有点后悔，或许他不该说得那么绝对，万一自己真能帮上忙呢？

    “也对，是我唐突了。”秋十月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朝着房门走去，背影显得有些落寞。“打扰了，还请羽先生好好休息。”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什么都好，却没有那个机会了。随着关门声响起，房间中便只留下了他一人。

    羽泊烨走到床边躺下，床铺很软，身体却很僵硬。他总觉得多出来点什么东西，给他心里堵上了。

    难道这就是拒绝漂亮妹子的后果？自己明明才认识她不到一天。

    他只是个没人关注的小人物，除了音乐什么都不会，靠着不知名小比赛的奖金混日子，偶尔连吃饭都成问题。家人，朋友，他都没有，不被任何人需要。

    圈子里都不大看得起他，没有顶尖的技术，也拿不出钱来包装。垃圾一个，要啥没啥。

    他也不大在意，管他呢，能过日子就行。

    或许死后魂穿这事，确实带点天选之人的意思。可他既没有系统，也没有修为，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到头来，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只是换了个地儿讨生活。

    替漂亮妹子赴汤蹈火这种事情，那是独属于主角的，自己回绝了岂不是很有自知之明？

    可为什么，他心里这么难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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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音山顶端，清韵仙宗正门。

    “呼啊……”赵松凛放松下来，往后退了几步，靠在门边儿上打了个哈切。

    他堂堂一个内门弟子，常年稳居内门首位，现在却被罚在这里守大门。

    不仅如此，还得继续站上好几天。

    虽说是惩罚，未免太过无趣了。自家弟子从来不走正门，他们清韵又不像万法仙宗，整天访客络绎不绝。

    所以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个人影，也都很正常。

    至于他为什么会被罚来守大门嘛......

    “瞧你那样儿，撑不住就睡咯。”

    叶晚云拍拍胸口，俏脸上神气十足。“放心吧，我会帮你望风的。”

    见她信誓旦旦的模样，赵松凛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她个暴栗。

    “你还好意思说，猜猜咱俩为什么守大门？”

    “对不起嘛.......”叶晚云嘟起嘴唇，相当委屈的样子。双手紧紧护住脑袋，生怕他再来一次。

    “很痛诶……”

    叶晚云，清韵内门弟子。脑子时常不大灵光，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内门第二，仅在赵松凛之下。

    赵松凛轻声叹气，伸手揉揉她的头。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自己要陪她的。从小到大，他们一起受过多少次罚？他记不清，反正也不差这一两次。

    “下次，记得别搞这种傻子实验了。”

    “嗯嗯。”叶晚云不停点头，一副我已经懂了的模样。“下次，咱们绝对不会被逮。”

    赵松凛无话可说，只能无奈移开视线。

    他望向远处那条小径，不由得回想起先前的场景。

    就在一刻钟之前，他们的大师姐秋十月，宗主的亲传弟子，带着一个凡人，从正门闯了进去。

    但那可是大师姐啊？那位自带低温气场，以一己之力占据宗门传言半壁江山的冰山美人，竟然会帮助一个凡人男子？

    赵松凛隐约嗅到点八卦的味道，不过比起这个，他或许更需要担心一下自己。

    “嘶，应该不会怪罪下来吧？”赵松凛低声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

    虽说那俩人的确是闯过去的，但名义上似乎又挑不出毛病。

    凡人乐师若是想要参赛，就须前往试音阁通过初试。而秋十月本就是试音阁的首席评委，从理论上来，自然是有直接断定资格的权利。

    但谁家乐师穿成这样啊？浑身乌漆嘛黑，身上竟然还隐约有股肃杀之意，气质上跟乐师完全不沾边，说是杀手赵松凛也信。

    而他同那人对视的时候，分明感觉到有股骇人威压席卷而来，铺天盖地，要把他撕碎似的。

    可那威压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倒像是赵松凛产生了错觉似的。

    “话说，咱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叶晚云凑到他身边，却忽然噗嗤一笑。

    “你该不会...被大师姐吓着了吧？”

    “可能么？我元婴期诶！”赵松凛闻言猛地摇头，昂首挺胸，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哼，大师姐分明就是被骗了，那男的看着就不像个乐师。”叶晚云嘟起嘴唇，很是气愤。

    “一定是因为大师姐久居宗门，不谙情事，才会被那家伙给哄得晕头转向。”

    “像你一样么？”赵松凛苦笑起来。

    “才不是嘞！”

    叶晚云不满地哼哼，用力锤在他的身上。接着便窜进赵松凛怀里，踮起脚在他脸上一啄。

    “你又不会骗我。”

    赵松凛略微一愣，下意识抱住对方，刚想松手，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嘟囔。

    “不许放开……”叶晚云将脑袋埋下去，紧紧搂着他的腰，像只大号的考拉。

    “要是被五长老看见......罢了，依你就是。”

    赵松凛轻声叹气，手指卷起她几缕秀发，放到鼻尖细嗅。

    半晌过去，赵松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情严峻起来。

    “啧……”

    “怎么了？”叶晚云缓缓抬起头，美眸里尽是疑惑。

    “刚刚跟那个羽泊烨对视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威压，很真切，甚至和五长老不相上下。”

    “所以你才拦着我？”

    “嗯，而且那个压威，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有很重的杀意……”说到这里，赵松凛低下头去，似是在思考。

    “那个人，不会是……炼杀者吧？”

    寻仙问道，练气锻神，这便是修真者。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寿命极长。

    正因如此，修真者大都不染尘世，一心求道。像清韵乐会这种允许凡人参加的活动，已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众所周知，修仙之道，向来对天资要求极高。若无灵根，便无缘仙门。

    但刻在人类心中，那对于力量渴望却从未衰退。经历了极其漫长的摸索后，终于有一位凡人，总结出了另一种大相径庭的变强之道。

    那便是，杀气。

    不同于真气遍布世间，杀气则独立于自然之外。嗜血戮杀之气，天地间不可取。唯有杀生，可得寥寥。

    欲入此道者，须不断杀死活人。直至感受到杀气的存在，便是入了炼杀第一境：领意。

    领意境成，方为炼杀。在此之后，每杀死一个活人，若是能将那生出的杀气引入体内，便能化为自己的力量。炼杀境界越是往后，需要的杀气量便越发庞大。

    而杀死的对手越强，产生的杀气也就越多。

    此法不仅血腥至极，惨无人道。修成更是实力剧增，同境界炼杀者，远远强过修仙之道。

    而杀气又同真气水火不容，若是有人试图兼收并蓄，只能落得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在《血戮杀决》问世之后，炼杀之道便开始在民间流传起来。

    为避免尘世大乱，也为除掉对于修真界的一大威胁，三大仙宗联合煌天王朝，销毁关于炼杀之道的所有资料，清剿炼杀余孽，并联合立下规定，任何凡人不得修行此法。违者，杀无赦。

    “你呀，一天天的，还说我呢。”叶晚云轻声叹气，以牙还牙，在他头上也敲了下。“胡思乱想也得有个限度。”

    “但那个......”

    “哎呀，那家伙要真是炼杀者，至少得有敛息境了。真要那样，他还骗大师姐干嘛？直接杀进来不就好了？”叶晚云耸耸肩。“也不知道是谁，成天还说我异想天开嘞。”

    赵松凛表情凝重，叶晚云说得不无道理，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万一是真的呢？

    “不行，我还是得去给长老们通报一声。”

    “喂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