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该说不愧是父女么?
羽泊烨清醒过来。
夜已经深了,这是个无月之日,伸手不见五指。他分不清方向,只能感觉到脚下那厚重的土壤,似乎有浅草覆于其上。
他的记忆停留在昏睡之前,只记得自己在熬夜,不断尝试着把真气存进丹田之中。
这所谓的仙灵根,便是褪去一切了纷乱繁琐的杂质后,最为精纯而完整的灵根。且不同于天灵根那般,局限在单一属性之中。
虽说都是全属性灵根,但其同伪灵根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仙灵根对于五行中每种属性,都拥有堪比天灵根的亲和力。修行速度突飞猛进,瓶颈突破易如反掌
按理来讲,羽泊烨凭借此番资质,区区练气之道,应该信手拈来才是。可这真气是入体了,却无论如何都存不进丹田之中。
这种情况连泷烟都没见过,师徒二人从下午折腾到晚上,也没弄明白情况。
羽泊烨不信邪,回客房之后还接着练。前些日子为了比赛熬的夜还没缓过来,这又是一个通宵,最后也理所应当地昏睡了过去。
再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儿了。
“哥们儿再也不熬了......”
他摇摇脑袋,一如既往的昏沉。但就在这儿杵着也不是办法,要睡也得先找到路回去才行。
羽泊烨正欲迈步,身前的空地上却骤然刮起狂风,险些要将他掀翻在地。
某种大难临头的预感犹如海潮般袭来,他赶紧窜进一丛灌木之中,紧盯着那片狂发肆虐之地。
仅仅只是几息之后,便有一道闪着血光的人影犹如炮弹般飞来,狠狠嵌进土壤之中,地面顿时漫起大片裂痕。
狂风仍未停息,顷刻间将漫天泥沙吹尽。只见那人影傲然矗立于废墟之中,面具遮挡住了面容,手中紧攥着一柄细剑。
细剑莫约四尺,却仅有拇指宽窄,怎么看也不像件趁手的兵器。剑身通体鲜红欲滴,血色光晕萦绕其上。
人影脚步猛然踏地,血色细剑直指天空,体表光辉犹如血液般流淌。下一秒,羽泊烨从未感受过的庞大威压爆发而出,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羽泊烨哪儿见过这种大能啊?他连练气都还没整明白呢?该不会就要交代在这儿吧?
可他还没来得及感伤,就看见天边那道赤金色光芒乍然亮起,如同流星赶月般从天而降。只是倏忽之间,便将人影的血红辉光给彻底压制。
紧接着一柄赤金长剑凭空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那血红人影的胸口。
羽泊烨只觉得呼吸在此刻骤然停滞,喘气都似乎有些困难。剧痛从心脏传导至全身,让他险些栽倒在地。
没错,他见过那把剑。在那个梦境之中,他被这把赤金长剑给捅穿,与现在的情形如出一辙。
可当他好不容易从剧痛中缓过神来,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了。没有那骇人的血红身影,没有那耀眼的赤金光辉。
只剩下了一双璀璨的赤金瞳,死死盯着他,仿佛要烧起火光。
羽泊烨顿感恍惚,大脑一阵刺痛传来,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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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羽泊烨手肘撑着床板,艰难起身。
又是梦。不过也好,至少自己没有倒霉到那个程度:才刚刚踏上修仙路,就被大佬的不明AOE给弄死了。
但也确实有点不合理,他已经连着两次梦见那把剑了,而且还都是在捅人。
“莫非那玩意以前是我的?”羽泊烨小声嘀咕一句,毕竟这可是修仙世界啊,有预知梦之类的东西倒不如说很合理。
更何况他这具身体,生前的种种事迹,他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不对啊,自己干嘛要捅自己啊?”
羽泊烨想不明白,只好将其抛在一边,转而开始收拾起床铺来。他是坐着昏睡过去的,醒过来却躺在床上,铺盖早就乱成一团了。
昨天去幽韵阁,他倒是把衣服和令牌拿了。至于法器啊天材地宝之类的,说是等亲传弟子的宅邸修好后一并送过去。
而在此之前嘛,也只能委屈他这位大长老亲传,继续在客栈里住着咯。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却只有短促的一声,之后便重归于寂静之中。若非羽泊烨听得很真切,恐怕都会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这个点儿,谁啊?”羽泊烨看看窗外的天色,尚且灰蒙一片,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在心中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出能对上号的人,师姐敲门很轻,柔和且富有韵律;流氓兄应该会边敲边喊;师傅的话,大概会直接砸门吧?
“莫非是老赵?这个点儿不去陪女朋友,来找我干嘛?”
羽泊烨放下铺盖的边角,缓步走到房门前。这么瞎猜下去也没个结果,不如直接开门看看。
他打着哈欠拉开房门,只见走廊上站着位少女,金发垂至腰间,正是凌月兮。可最令羽泊烨目瞪口呆的,还得是她身上的装束。
一件纯白绣金镂空旗袍,开叉竟然到上腰!他甚至能从侧面看见点黑色的什么东西。
听到开门声响,凌月兮双手赶忙挡在身前,湛蓝眼眸中尽是惊慌。
“砰!”房门又被关上了,任由她呆呆地站在走廊上发愣。
羽泊烨手掌紧紧抓着门把手,眉毛近乎要拧到一起。他此刻睡意全无,却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做梦。
如果不是在做梦,那他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乱套了吧!这个年代为什么会有旗袍啊?”羽泊烨忍不住吐槽,按理来说这得是二十世纪才有的东西。
羽泊烨转身将后背抵在房门上,尽可能地将心情平复下来,开始梳理情况,但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拜托,现在天都还没亮呢。门外站着个旗袍萝莉,看起来不情不愿的,最关键的是他还住客栈。哥们,BUFF快叠满了。
敲门声再度响起,这次倒是连起来了,甚至还略微带点急切的意思。难道是因为已经被发现,所以都不用迟疑和犹豫了?
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家就这么晾在外面吧?未免也太缺德了点儿。
“罪过罪过,贫僧这也是情非得已啊。”羽泊烨单掌立于胸前,连着念叨了好几句,这才下定决心似的打开房门。
在开门那瞬间,他分明看见凌月兮往回缩了点儿。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凑近了些,高傲地挺直腰板。
略显稚嫩的小脸此刻羞的通红,贝齿轻咬红唇,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我,我来...履,履行赌约!”
凌月兮近乎是大喊着说出了这句话,吓得羽泊烨赶紧在嘴边竖起食指。
“别喊了姐,待会儿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羽泊烨心里那叫一个慌啊,这场面要是被人看见,他只怕是得有大麻烦。如果被二长老知道了,自己大概会被碎尸万段吧?
“哼,能有什么误会?本小姐一人做事一人当,谁敢造你的谣?”
凌月兮嘟起红唇,倒是恢复了以往那般傲气的模样。
“本小姐言出必行,说输了任你处置.....”
她的声音逐渐萎了下去,俏脸像是熟透的苹果那般绯红欲滴。
“就是......任你处置。”
“不是,姐,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羽泊烨感觉自己额头冷汗直冒,刚想解释,却只听一阵巨响传来。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开始冒出藤蔓,顷刻间将地板与墙面分离。
随后藤蔓将墙面卷成一堆报废木板,随意抛弃在楼下。原本好好的楼层,此刻就像是被从侧面撕开了一样,多出来个巨大的洞。
不过房间里那把椅子倒并无大碍,他还挺喜欢这把椅子的,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羽泊烨顺着空洞朝外望去,半空中正飘着一位中年男人,留着一小撮胡须,金发触及肩膀,俨然一副学者模样。
他当然知道这人是谁,他昨天早上还和师傅一起怼过人家。
此人正是清韵二长老——凌煜,凌月兮的父亲,也是她的师傅。
“得,完蛋。”
羽泊烨轻声叹气,生无可恋地走到那把没坏的椅子边坐下。
这下好啦,搞出这么大动静,恐怕全宗门都得知道这事儿了。
“羽泊烨,你目无尊长,出言不逊,这些我都只当你是不懂规矩。”
凌煜怒目圆睁,狠狠瞪着羽泊烨。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怕是已经死了。
“可你竟然打月兮的主意?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泷烟也保不住你!”
“爹?”
凌月兮显然是没预料到这番情况,可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朝前走了几步,伸手将羽泊烨挡在身后。
羽泊烨仍旧坐在椅子上没动,这剧情走向太狗血了,他得缓缓。
“让开,我今天一定要问这小子讨个说法!”
凌煜手指掐出法诀,一排整齐的翠竹从地板上凭空长出,刚好将二人隔开。
羽泊烨快被这父女俩给气笑了,他望着凌煜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沧桑面容,总觉得有点滑稽。
“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看你就是被哄迷糊了!哼,不知廉耻。”
见自家闺女还在替外人辩解,凌煜怒火更盛,脚掌虚踩飘到羽泊烨身前。
“要不是因为你小子资质不错,我现在就想弄死你。”
羽泊烨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同时还鼓起掌来,活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好好好......我怕你个锤子哦,你要不先听哈您闺女儿说啥子嘛?”
羽泊烨方言都给气出来了,他又没犯什么事儿,凭啥遭这罪啊?
分明是你女儿自己搁哪儿胡思乱想呢,到头来还怪在我头上来了?
“呼......爽!”羽泊烨仰天大喊一声,他老早就想这么干了。
上辈子实在过得太憋屈,敢开口就是自讨苦吃,连说话都得反复斟酌,唯唯诺诺。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这回他不仅占理,而且对方也管不了自己。
凌煜被说的愣了下,虽说他用的方言,倒也能听懂大概意思。
可这羽泊烨不过只是个才入练气的小孩儿,怎么敢对一位分神期大能如此说话?
偏偏就是这么一番话,竟然让凌煜的怒火逐渐平息了下来。
凌煜确实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只要一想到自家闺女马上便宜这小子了,怒火就会将理智给完全压下去。
“月兮,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比赛前跟他打赌,说要是我排名没他高,就...就随他处置!”
“你!你把自己输给人家了?”
凌煜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对......”凌月兮把头埋得很低,不停搓着自己的指尖,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啊!”凌煜用手扶住额头,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缓过来一点儿。
旋即凌煜连忙抓住羽泊烨的肩膀,再无先前那般高傲之色,就连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
“小女不懂事,我先给阁下道个歉。这样,这事儿咱们能不能就这么算了?条件任你开!”
此情此景,羽泊烨倒是想起上辈子的一句名言,叫:我还是更喜欢你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他苦笑着摇摇头,刚想开口解释,却又被凌月兮给按了回去。
“爹!要是毁约的话,别人怎么看我们啊!”
凌煜双手就这么搭在羽泊烨的肩膀上,神情略微显得有些呆滞,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其实......”
“好,好!愿赌服输!”还没等羽泊烨说出第三个字,凌煜便突然大喊起来,手中法决变换,一排翠竹尽数化为粉末。
“不是,你们听我说两句会死么!”羽泊烨在心底咆哮,无助到了顶点。
凌煜自然是听不见这番抱怨的,只是略显僵硬地朝着羽泊烨拱手行礼。
“今日之事,是我凌煜冲动了,补偿自会交予阁下。只希望阁下能够......对小女好一些。”
最后几个字,凌煜近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你俩能不能先听当事人说两句啊!”
羽泊烨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本来就没睡好,现在更是身心俱疲。
可门口已经围了不少吃瓜弟子,他要是再不插话,到时候可就真解释不清了。
“我压根就没考虑过那种打算,倒不如说,我连赌约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羽泊烨朝着二人摆手,同时转身将敞开的房门给关上。虽说没什么大用,但至少也比直接敞着给人看要好不少。
“您大可以把自家闺女给领回去,只需要考虑下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就行”
羽泊烨指了指楼下那已经变成报废木板的墙壁,又指了指房门外那群仍在偷听的吃瓜弟子。
“阁下......此话当真?”凌煜那沧桑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笑意,连佝偻的腰也跟着挺了起来。
“我骗你们干嘛啊?好玩么?”羽泊烨别过头去,不再看凌煜的脸。
即使羽泊烨真的就着凌月兮的意思来,顶多也只会让她干点端茶送水之类的活。
至于凌月兮最开始设想的那种可能性?得了吧,这种事情他可不干。
羽泊烨上辈子虽然活的憋屈,但违法乱纪道德败坏的事儿,他可是一件都没做过。
就算是现在,他也照样不会干,不然和上辈子那些罪该万死的家伙有什么区别?他可不想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再说,他要真这么干了,事情传出去那得多丢人啊?师傅或许会说他是个伪君子之类的吧?就连流氓兄大概都会鄙视他。
最要命的是,师姐会怎么看自己啊?
“你们要面子,我不要面子的啊?”羽泊烨在心里嘀咕一句。
“可是,赌约......”
“怎么这么费劲儿呢?我都说不管了,你就走呗?”
羽泊烨快要红温了,可要是他不把赌约这事儿给弄妥当,这两人大概是不会走的。
他忽然想到什么,几步走到床前,从整头下摸出几张草纸递给凌月兮。
“你俩要实在过意不去,就帮我把这玩意做出来好了,反正雅弦堂归二长老管,是吧?”
“没错!”凌煜赶忙接话,这点儿代价就能换回自家闺女的自由身,那可太值当了。
雅弦堂归凌煜管这事儿,还是泷烟在闲聊的时候告诉他的,没想到还真能用上。
至于那几张草纸,则是他闲来无事,凭借记忆画的小提琴设计图。一共有好几个版本,设计上勉强超过了简陋的级别。
“那其他的......”凌月兮犹豫着还想开口。
“其他的都不用,把这东西做好就够了!”
羽泊烨连忙打断她的话,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俩人给打发走,然后自己一个人静静。
“好...好的。”凌月兮不再说话,只是缓缓把头低了下去。
忽有冷风穿堂而过,带起楼外的些许雨丝,洒落到屋内。
凌月兮赶忙将那几张草纸给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似的,生怕其被雨水打湿了。
雨滴轻轻抚上少女那白皙的肌肤,单薄的衣物挡不住寒意,让她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抖。
羽泊烨看着眼前此番景象,终归是有些于心不忍,取下自己先前那件宽大的黑色外衣,轻轻披在她身上。
“唉,知道了就快走吧。”
他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将椅子转了个角度坐下,不再看他们。
“谢谢......”
凌月兮呆愣片刻,很小声的说了一句,随后转身同凌煜远去。
......
“怎么没精打采的?莫非羽师弟昨晚又喝醉了?”
秋十月端着瓷盘坐到羽泊烨对面,朝着他莞尔一笑,
“啊,别打趣我了师姐,你分明就知道怎么回事嘛。”
羽泊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原本是想补会儿觉的。
可屋外那群吃瓜弟子的议论声实在太大,再加上已经天亮,他干脆就直接起床吃早饭了。
路上无数弟子都在盯着他,得亏有这么一身亲传弟子的长袍,不然羽泊烨恐怕是从出门开始,就得被人追着问八卦了。
“月兮的性格就是如此,倒是和二长老很像。”秋十月轻声笑笑。
“该说不愧是父女么?连偏执都一模一样。”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着暖流入喉,身体总算感觉轻松了点。
羽泊烨将最后一块儿烧肉放入嘴中,顺势开始环顾起四周来。
他总觉得今天的六味居,似乎少了点东西,可他就是说不上来少了什么。
直到羽泊烨去柜台倒酒时,瞥见那把空空如也的椅子,他这才想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是少了那俩时刻散发酸臭的家伙。
“赵...师弟他们呢?怎么没看见他俩的人?”
“应该是在准备任务吧,要同五长老一道去调查朔城。”秋十月将瓷盘收拾整齐,用手段轻轻擦净嘴唇。
“是说那里似乎出现了杀气。”
“杀气?”
羽泊烨想起昨天下午,泷烟在研究他为什么存不进去真气时,提到过这个名词。
在他的提问下,师傅倒也详细解释了杀气是个什么东西,算是给他补充了点儿世界观。
羽泊烨望着窗外那点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层帘子似的挂在窗头。
他隐约有种要发生什么事情的预感,可到嘴边又成了一句烂话。
“没了他们俩这个气氛组,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