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杀了他！！！

    “唔……该死的！”

    魔女捂着脑袋，受脑海中的狂言癫语影响，它变得愈发愤怒焦躁。

    狂化。

    凡恩散发出的恐惧气息，令魔女不受控制地陷入了狂化状态中。

    终于，魔女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杀意，它大步跨出，伴随着一声闷响，肚子挨了一拳的凡恩醉酒似的酿跄着倒退几步，身子蜷缩倒在地上。

    “呜……！”

    腹部传来的剧烈绞痛使凡恩从麻木的恐惧中短暂清醒，但他还没来得及喘息，便被魔女掐住脖子，像拎一只小鸡那样提了起来。

    “咯拉咯拉。”

    魔女双眼赤红，冰冷的爪子逐渐攫紧，而凡恩面泛酱紫，双眼翻白，眼看着逐渐上涨的黑暗就要将自己最后的意识淹没。

    “咕……咕呜……！”

    凡恩嘴角泛起了泡沫，气息奄奄之际，他拼尽最后的力气进行反抗，一时间放在内衬的暗房钥匙，贴袋里的空玻璃瓶，挂在腰间的拍立得，都因为他的挣扎而丁零当啷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他抓到了一个光滑圆润，带有自己体温的坚硬物体。

    触碰到这东西的瞬间，凡恩仿佛被电流击中，身体僵住了片刻。

    “……嗯？”

    魔女有些惊讶。

    就在刚才，它发现折磨自己的呓语突然间消失了，心头的杀意和疯狂也在快速退去。

    它抬起头，看见眼前的人类嘴唇发青，苍白的手指正攥着一串吊坠，吊坠末端挂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银色圆盘。

    魔女松开手，顺便将银色圆盘夺了过来。

    “啪。”

    它触碰到圆盘上的弹簧，盖子应声打开——里头放着一张照片，因经年久日，照片表面已有些许斑驳的裂痕。

    这是张家庭合照，拍摄的画面位于放置着简陋家具的房间一角，房间虽破破烂烂却干净整洁，擦拭的如清澈水面的玻璃杯，程光瓦亮的厨房水槽，敞开的衣柜里分类叠好如豆腐块的衣物都显示出主人对日常生活的用心，墙壁上还挂着精美的手工饰品和三张蜡笔画，窗台边的绿萝叶片肥大，生机盎然。

    照片中有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儿子坐在床边，她的丈夫站在他们身后，将手轻放在妻子和儿子的肩膀上。

    女人穿着病号服，她身体单薄，脑袋剃光，面颊因饱受疾病折磨而凹陷，漂亮的眼睛下蒙着一圈深色的阴影，但她却是三人中笑容最澄澈，坦然的那一个。

    “咳咳……！还给我。”

    凡恩捂着脖子咳嗽着，他伸出手，蟑螂在他指尖上爬来爬去，但他并未理会。

    “有意思。”

    魔女说道:

    “是这东西帮你克服了恐惧？”

    “——还给我。”

    凡恩加重了语气，而魔女从凡恩锐利的瞳孔中，判断出对方此时应该处于非常愤怒的状态，以至于压制住了内心的惧意。

    “咯咯咯。”

    魔女轻笑一声，再次施展幻术。

    凡恩只觉眼前被一片白雾笼罩，当迷雾散去，他再次看清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样。

    一盏老旧的吊灯悬浮在头顶，灯光随着电流的滋啦声或明或暗，凡恩偏过头，在一面满是灰尘的落地镜中看到了自己十一岁时那张清涩的脸，一半在昏黄灯光下睁着茫然的眼睛，一半融在黑暗里。

    “小凡恩～”

    身后不远处的一片阴影中，魔女再次化身为院长的形象缓缓出现，他颏肉低垂，满是褶皱的喉结鼓动着，从喉咙里发出魔鬼呓语般的沙哑低吟:

    “乖孩子～这是不是你掉的呀？”

    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银色圆盘。

    “啊——我的。”

    凡恩下意识在自己脖子处摸了摸，随后向院长跑过去，但跑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凡恩眉头拧着，鼻翼皱的很紧，他的目光落向院长身后的厨房——厨房墙上的瓷砖被油烟熏的污黑，未清洗干净的盘子和碗筷随意堆在地上，空气中隐隐飘来消毒水和潲水混合在一起的酸腐气味。

    直觉提醒着他——那是个危险的地方。

    “怎么啦？”

    院长蹲了下来，他伸出双臂，一只手仍在摇晃着闪闪发光的银色圆盘，另一只手则向前伸出做邀请状。

    “来呀～你不是想要这个么？”

    凡恩倒退了几步，瞳孔中流露出不信任的神情。

    院长脸上则是笑容未变，他收起圆盘，不慌不忙道:

    “既然你不过来拿，那我就收下喽～”

    说罢，他转过身就要离开。

    “等，等等！”

    凡恩他咬了咬牙，瞬间将戒备忘之脑后:

    “我这就过来！”

    凡恩急忙向厨房跑过去，全然不知此刻背过身来的由魔女伪装成的“院长”，脸上正浮现出微笑。

    听着凡恩由远及近的羔羊般的脚步声，魔女的内心蠢蠢欲动。

    来吧，靠近些，再靠近些——

    终于，脚步声停了。

    魔女听到了身后急促的呼吸，它知道此刻的凡恩已完全被自己欺骗，毫无防备地站在自己身后。

    下一秒，魔女猛地转身。

    它露出了院长原本该有的可憎面目，丑陋的脸上浮现出期待对方被惊慌和恐惧所填满的残酷狞笑。

    然而——

    “噗噜！”

    魔女头顶一热，被滚烫的汁液淋了个遍。

    “——嘶！好烫！！！”

    魔女捂着脸连连后退，那双受惊的眼睛始终紧盯着面前的男孩。

    面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魔女，凡恩放下手中的泔水桶，童稚的声音中带着不符合这个年龄阶段的冷静:

    “我得谢谢你，魔女，我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凡恩的话让魔女回过神来，这时候，它才得以看清对方眼角那不易察觉的颤动。

    魔女视线往下，绕过凡恩腮边沁出的汗珠，绕过他苍白的嘴唇，目光最终落在凡恩右手的小拇指上。

    只见那只小拇指被硬生生朝外掰折了九十度，整个指关节扭曲着，指头因充血而肿胀发紫，而凡恩的无名指和食指还时不时按压着它骨头和肌腱折损的位置，使它一阵阵地痉挛和颤抖。

    “是疼痛吧？”

    凡恩嘶了口冷气，说到:

    “刚才你打我那一下，我就察觉到了——疼痛是可以削弱你的幻术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