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云感觉到四周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息。

    他抬眼望望四周，每个人都各有心思，却又一片沉寂。

    这成吉真是个怪人，为什么要偷偷杀了这么大的牲口做这么多血豆腐又把它们放坏。

    他人去了哪里，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更深的秘密？

    况且杀一个大牲口不像杀一只鸡一只兔子，这么大动作，这后厨里竟无一人得知吗？

    他吩咐衙役把傅老板和马姑娘以及几个在厨房做事的伙计先带来问话。

    夏南山再一次沉下心来，暗自做了几个吐纳，让气息在身体内运作一周，又停留在丹田。

    稳定住情绪后，她又看了眼漂浮在水缸中的半颗马头。

    此刻那马头被周暮云用匕首翻了个面，又因为重力自己转回了牙齿朝上的位。

    ，就像一只鱼在水中翻滚，那头顶红色的残毛就像它的鱼鳍，缓缓随着水波扇动。

    夏南山感觉那鱼鳍好像在自己脑海中甩了甩。

    她退至沈招摇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胳膊以作安抚，沈招摇看她一眼又呆呆的低下了头。

    很快以傅老板为首的几个人被带了进来，马姑娘走在最后。

    夏南山集中注意力去看他们见到院内地上境况时的表情。

    几个伙计的脸上都是茫然，嫌弃与惊怕。

    傅老板却在看到血豆腐的时候先是惊讶，继而迷惑。

    在看到绿绸布中的红色鬃毛时却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忽的一下也退了个干干净净。

    日光下一张煞白的脸配上两个放大的黑黝黝的眼睛，像一个还剩最后一口气的病人，显得有些许吓人。

    而当他看到那水缸中漂浮着的半个马头时，竟似要闭过气去。

    双腿一软竟要歪倒，幸亏身边的伙计手疾眼快把他扶住。

    他紧闭双眼，快速的呼吸着，胸腔随着他的呼吸风炉般起伏不停。

    几个伙计都围了上来，在旁边煽风掐人中的，紧张的不行。

    却有一个人一直事不关已似的站在一边，那位仍旧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的马姑娘。

    夏南山扭头去看她，她却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看着忙做一团的几个伙计。

    好像他们在表演一出戏，而戏的中心，那位还在闭目喘气的傅老板却似完全不在她眼中。

    她看了几眼忙做一团的几人，又抬眼去看院子中间的缸缸盆盆，目光中满是嫌弃。

    尽管离得还挺远，她却微微抬手遮了下鼻子，似要阻挡那腥臭的空气呼入自己肺腑。

    夏南山看她脸上淡然，目光全无焦点，心中觉得奇怪。

    一般人看到这些又是血又是残体的东西即使离得不近也要惊上一惊。

    更何况她还是个平时远离庖厨的姑娘。

    但此时她既不为这些血腥而害怕，也不为傅老板而担忧，也不知是天性冷漠还是不善于表露情绪。

    似是感觉到夏南山的目光，马姑娘又调转视线望了过来。

    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却突然变了。

    眼睛眯了起来，似在仔细辨认。

    脸上紧绷起来，脸色红白交替的转换了几番颜色。

    放在鼻前的手张开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像是被什么突然吓到，要阻止自己叫出声来。

    夏南山低头看看自己，又环顾下四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身后无人，身边沈招摇还在捂着鼻子发愣，身前无遮无挡。

    她又重新去看被惊吓到的马姑娘，对方却已恢复了神色，转头沉沉望着已经重新站了起来的傅老板。

    她调转目光回来，却和站在场中的周暮云来了个遥遥相望。

    见这周暮云正一脸若有所思的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自己。

    好像在研究一种什么没见过的生物似的。

    夏南山露出一个讨好而卑微的笑容，甚至轻轻挥了挥手。

    周巡淡然的移开了目光，看向傅老板。

    “傅老板怎么会如此大的反应，难道在这后厨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他看着被两个伙计搀扶着的傅老板询问道。

    傅老板深吸了口气颤颤巍巍的回答：“大人啊，巡按大人啊，小店一直本分经营，这些血腥之物虽是后厨常有，却也不是后厨应有啊！大人可以看看小店的菜单，从不曾有这些不知是何物的牲畜，甚至大一点的牛羊之类，我们都是直接从肉铺购买，从不曾需要自己屠宰，又怎会有这些残肢留在店内啊！”

    他目光游移，想要再看一眼那水缸中漂浮的白色残肢，却又不敢去看。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过身子呼唤马姑娘：“来，你快和大人说说平时这些都是从哪里采买。”

    马姑娘点点头，上前走至傅老板身边，慢言细语道：“禀大人，这些采买都是有细账清单的，我今天出去也是刚好和肉铺结算了一个月的账单，等下可交给大人详细查看。”

    周暮云‘嗯’了一声，又问道：“这绸布中所放的是何物，是不是成吉所有，你们可知？”

    在场的伙计看看地上又彼此看看，皆是摇头不知。

    马姑娘与傅老板对视一眼，张了张嘴，却在傅老板的目光中又低下了头。

    “知情不报算作同谋。若是没有人知道，那我就要挨屋搜索，按个搜身，直到找到相关物件为止了。届时就算有万般理由，也只会把你们全部当做同犯处理。”

    周暮云看看马姑娘厉声说道。

    这次马姑娘没有再犹豫不定，也不再用目光征询傅老板的首肯。

    “禀大人，这个绿布我倒是在成吉那里见过。有一次他下午从外面回来，怀中揣着这么一块布，露出了一角，我还打趣他是不是从哪个姑娘手里偷来的帕子。至于那红色的东西，倒像是马尾染成的假发。”

    周暮云继续问道：“马尾染成的假发怎么会是红色，你又从何而知？”

    马姑娘继续回答：“大人，我是几个月前有次听到成吉询问宋氏怎么白发染黑，因为那宋氏已有白发，平时会自己染黑遮盖。当时宋氏是说了个方子还让成吉可用马尾一类的先试试。所以我猜测这是不是没有染好，黑色褪成了红色。宋氏以前头上也出现过褪成棕红色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