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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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救太子无赦陷重围

    “凉王殿下,您真的要出战么?”项焉神色严肃地问道。

    吴四慎看了看已在战马上的温柔和沙无赦,大笑道:“项将军不必多言!身为元阳男儿,当有纵横驰骋之力,睥睨天下之志!长剑策马,沙场万人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如此豪情,岂不壮哉?”说罢跨上项焉手中牵着的战马,长剑出鞘,“项将军,给我拨支千人队吧。”

    顶焉心道:“你小子还挺中二......中二这词老夫几万年没用过了,倒是让你小子捡了便宜。”于是便拨了支千人精锐,说道:“凉王殿下保重,可别让末将在皇上面前为难。”

    “项将军多虑了!”吴四慎看都不看他一眼,长剑一挥,“儿郎们,随我杀!”

    项焉望着一骑绝尘的那道背影,喃喃道:“这气魄,倒是与那赢秦小儿有几分相似。”

    踏汗关外的战场上,元阳陇右骑军已与漠北铁骑厮杀在一起。双方骑兵锋线第一次对冲时,漠北铁骑便损失惨重,而陇右骑军却无甚大碍。倒不是说漠北的汉子不善战,只是陇右骑的手中皆是长矛,一捅即中。须知这兵刃讲究一寸长一寸强,这长矛可是让原本骑战略逊于漠北儿郎的陇右骑占了大便宜。

    然而,随着冲锋次数增多,骑兵锋线已渐不成形,威势下降,长矛也大多离手,留在了具具尸体上。这个时候,手持弯刀、大喊大叫的漠北铁骑便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举刀,劈下。

    陇右骑坠马者多如牦。

    这便是弯刀相对于长剑的优势,以其孤度加大弯刀落下时的惯性,比长剑更适合挥砍。

    于是,双方便在刀与剑的火花中相持,一次次对冲,一次次举刀砍下,一次次长剑刺出。

    吴四慎就是在这个时候,率军冲出踏汗关。

    温柔平日里总是峨冠博带,今日一身劲装负弓,倒也显得潇洒利落,俊逸非凡。沙无赦则永远都是那一身黑色镶金的飞鱼服,标准的金刀卫装束,既能彰显身份,又不至于太过明显。

    “殿下,从哪里攻?”沙无赦干脆地问道。

    吴四慎眯起眼看了看,剑锋一指:“西北角,杀!”

    “西北角……”待战马奔到近处,温柔大急地喊道:“怎么都是些老人和孩子,还有妇人!”

    温柔拈弓的手突然有些颤抖,劲一松,一支正要搭在弓上的羽箭不慎掉落,转瞬便被身后纷扬的马蹄踏为两截。

    吴四慎瞥见这一幕,骂道:“温柔!搭箭!战场上没有男女老幼之分,只有袍泽和敌人!”

    温柔偷眼看了一下沙无赦,依旧是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于是他只好牙一咬心一横,手中缰绳一抖,按原定计划在距离漠北骑军百步之距时率十人脱离骑队,游弋于战阵之外,随时准备放出冷箭。

    “杀!”

    只有五十步时,这支原先一直保持沉默冲锋的千人队突然齐声暴喝,吓得前方那些老弱骑军一愣,瞬间忘了身处何地。再回过神时,陇右军的长剑便已重重劈下!

    漠北汗廷是大漠中的最强部族,莽兰国的中枢机构,也就是中原人所谓的朝廷。单论底蕴,莽兰国要比元阳深厚得多。灵古时代,也就是可修行的年代,地处北域的天齐已经发展得与中原无二。然而,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南北大战,即后人所谓的“灵绝之战”中,乾周北伐灭天齐,九莲仙人陈景玉与天齐国项家家主于捕鱼儿海大战十日,整片大地寸草不生,天齐的一切文明付之一炬,天地灵气也被耗干,故称“灵绝”。战后,天齐幸存贵族拿起套马杆,挥舞马鞭,重新过起了游收生活。而陈景玉在战后虽将项家家主打出域外,他却也身受重伤,追击不得,只好入昆仑祖脉的灵龙冰池自封万年以疗伤续命。而乾周在失去这位守护神之后,短短二百年便分裂为九国,史称“春秋时代”。

    莽兰,便是天齐幸存贵族中最庞大的一支。自荒漠中崛起后,千年来兼并多部,称雄荒原,幅员辽阔,比之元阳也要大出些许。只是这世上没有亘古的王朝,莽兰王朝就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百年来千疮百孔:先是东部边陲的契真族独立,国号为金,也就是元阳王朝所谓的北金;后又是境内各部族由于争夺水草而纷争不断,朝堂上派系纷争不断,举国最倚仗的骑军也是山头林立,分为三党:怯薛军,王公贵族子弟组成的卫骑,最为尊贵;莽武骑,战力第二,由各部族的精壮汉子组成;苍兰骑,数量最多也最常见,每每执行扰边的任务。还有一支不入流的军队,唤作浑邪军,是一支由生存困难的平民组成的骑队,每当苍兰骑扰边时,浑邪军便跟在后面捞点好处以维持生计。毕竟荒原一带本就非富饶之地,千百年的繁衍生息早已让这片原野失去了往日的活力,难以自存的牧民越来越多,漠北汗廷的最高统治者天汗只好将这些上马皆可战的流民组成浑邪军,跟在一支支出征的苍兰骑后边,到战场上去自生自灭。

    这些流民生来便是马背上的民族,弯弓持刀虽比不上正规骑军,但也能打得有模有样,因此在一场场战阵中竟也历练出了些许生存之道。

    只可惜,他们今天遇上了吴四慎,而且是心情长期不好、积怨已久的吴四慎。

    吴四慎以浑邪军所在的西北处为薄弱口猛攻。只是在距离战阵二十步时,他偷眼瞥见远处荒坡上立马横刀的苍兰骑千夫长,那嘴角仿佛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

    吴四慎的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然而马蹄不等人,下一刻,他的长剑便刺穿一名孩童的心脏!

    那生来便是马上骄子的孩童眼中残留着一丝恐惧,持剑的吴四慎眸中却没有丝毫的怜悯。

    太子的身份养出了他骄横跋扈的性子,而长年代父巡边的生涯则教会了他一个道理:沙场上,当一个孩童或老人手无才铁时,你可以动用一切恻隐之心;但当他拿起刀的时候,他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敌人;而你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杀了他。

    温柔拈出一支支羽箭,弯弓,松手。数十人已经死于冷箭之下。

    要说他的内心毫无波澜,那是不可能的。可战场无情,哪里又容他多愁善感?何况与他一同在外游弋的还有十名陇右骑,他若想手下留情,谁都不会允许。

    他瞄了一眼距离五百步左右的荒坡,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温柔拨转马头,按原定路线向南绕行。

    拈箭。弯弓。

    回身!

    一支箭羽刮着风声向荒坡上的千夫长袭去,宛如神来之笔!

    千夫长眉头凛然一颤,侧身躲避,箭中左肩。

    温柔身后的陇右骑军像是得到了暗示,人手两支箭羽疾速射出,二十支箭矢破空袭去!

    千夫长临死前发出一道号令,而后坠下马去,身侧两名随从也未能幸免。

    “温柔!回来!”沙无赦突然暴喝。

    吴四慎眉头紧锁,紧盯着不断向他逼来的苍兰骑军。形势已严峻到不允许他做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

    他这才明白,西北角的浑邪军只是一个诱饵,就像一个口袋的束口一样,一旦进入,就是无底深渊。

    那些看似毫无章法,只知乱砍一通的苍兰骑军实则在暗中收拢锋线,向隐隐成为万人敌的吴四慎以及千人队靠去。

    “殿下!这边!”沙无赦挥舞着手中那柄染血的狼牙刀,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来,冲到吴四慎身边,继而又向外突围。

    八面汉剑与狼牙刀好似两道寒光交相辉映,在血与骨的黄沙中爆射出阵阵精芒。

    剑似游龙,刀如恶狼,血花飞绽,汇聚成一幅残忍的画卷。

    渐渐地,吴四慎发现身边的苍兰骑好像越来越少了,正当他心下大喜突围成功时,回身望去,顿时心又一紧。

    他并没有突围,只是沙无赦的威势取代了他,苍兰骑便转移了目标,集中向沙无赦冲去。

    “老沙!”吴四慎大吼,当下便要拨转马头回去解围。

    “殿下快走!”沙无赦一边机械地挥砍,一边大喊。

    温柔在战阵外心急如焚,可却又不能冲进去。自己在马上的水平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骑射是他唯一能在马上应用于作战的本领,因此出关时他并未佩戴长剑,此时只能一支一支地放箭。然而眼看箭壶的箭矢就要告罄,温柔再也不能冷静,登时射出一箭,夺过那名苍兰骑手中的弯刀,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挥砍着向吴四慎冲去。

    “殿下!走!”温柔在乱军中拽住吴四慎的马缰绳就要向外拉。

    吴四慎明知沙无赦凶多吉少,却又不能再冲进去添麻烦,只好让温柔牵着不情不愿地向外继续突围。

    沙无赦眼看苍兰骑越来越多,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中狼牙刀一转,大拇指在刀柄上一按,只听“咔哒”一声,机括声响,狼牙刀立时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