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还是在西行啊。”

    出了踏汗关，温柔发觉不对劲，扭头瞥了眼沙无赦，谨慎地问道。

    吴四慎终于换回了镇定自若的神情，说道：“本王这次西行本就不是冲着踏汗关来的，只不过赶巧遇上了敌袭而已。”

    沙无赦握住刀柄的手始终在微微颤抖，终究还是开口问道：“殿下，可是要去往那昆仑祖脉？”

    “然也。”

    “可是要寻那灵龙冰池？”

    吴四慎顿了顿，平静地说道：“沙无赦，你知道的有点多了。”

    这是第一次吴四慎当着面称呼沙无赦的名姓。

    沙无赦却好似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松了口气。

    果然，殿下终究是殿下。

    温柔本羽再开口问些什么，见沙无赦冲他使了个眼色，便也缄口不言。

    “灵古元年，昆仑地动，有龙吟冲天，冰崖崩碎，久而日暖，化为池。虽为池，其广数千里，尝有大神通者游七日，未见其终。疑有龙踞，故曰：灵龙冰池。”——《灵古秘闻录》

    这片浩土何时形成早已不可考，而灵古时期则是文字记载中最早的时代，灵古元年也被定义为浩土初成之年。也就是说，这昆仑祖脉的灵龙冰池可谓是与天同寿。

    至于最早记载灵龙冰池的这本《灵古秘闻录》，则是由乾周王朝的末代史官编纂完成，镌刻于昆仑山门的祖龙碑上，后世史官前往昆仑时拓印下来修订成册。

    而今天下灵气干涸，《灵古秘闻录》作为后人了解那个修行世界的唯一渠道，其孤本藏于元阳王朝京师的月华阁里。

    月华阁初建于元阳高祖时期，是王朝境内最宏大的藏经阁，落座于东宫之内。阁楼共有九层，地下两层地上七层，其中地上第一层是南书房，即太子读书之所在。

    年幼时吴四慎生性好动，可谓胆大包天，一次中秋宴趁先帝及一众大臣都喝得酩酊大醉时，带着温柔与沙无赦，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顽童偷偷跑进了月华阁地下一层，翻到了《灵古秘闻录》，从中得知了那个神秘又令人向往的修行世界。

    从那以后，三个人以吴四慎最为神往灵龙冰池，毕竟这个地方可是当今唯一一处灵古时代的完整遗迹了，解开了冰池之谜，或许就能打开通往那个波诡云谲、风云四起、群雄并盛的时代的大门。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踏入昆仑祖脉寻找灵龙冰池的机会，吴四慎又怎会放过？

    只是这天气，已是深秋。若是要去到昆仑，只怕已是惟余莽莽。

    而三人的身上，皆是单衣轻甲。

    “殿下，我们......穿的有点，少了吧。”温柔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吴四慎打着冷颤说道：“怕什么？能熬得住这穷冬烈风，才算是个男人！阿嚏！”

    三人已经走了约莫半个月，雪山之巅已近在眼前。

    沙无赦握住刀柄的手微微用力。

    不知怎的，自从感受到雪山银龙的寒气后，这柄在庙堂与江湖上皆饱受争议的乌刀便开始颤抖，幅度极其微小，单看根本看不出来。然而沙无赦毕竟与狼牙刀相伴多年，刀身的一举一动都丝毫逃不过他的感知。

    “这狼牙刀与昆仑雪山难不成还有什么联系？”

    日头西垂，那条横亘在茫茫浩土之上的银龙仿佛活了过来，龙鳞映照着绯红的霞光，泛着点点金芒。山风呼啸而过，宛如龙吟。

    “落日龙吟。”沙无赦喃喃道。

    吴四慎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温柔道：“九月十五日。”

    吴四慎了然：“《灵古秘闻录》上记载，乾周朝的那位护国神将陈景玉就是在当年的九月十五日将北齐军神项家家主打出域外，而后在灵龙冰池自封。于是后世每逢一年中此日，便会有昆仑四景出现：落日龙吟，天河星陨，人面夜幕，冰池生花。”

    温柔恍然：“原来这便是落日龙吟。”

    沙无赦也接道：“灵古时期的昆仑山想必是会更高些的，只是那昆仑祖脉灵绝一战将这百丈山峰都轰碎了去，这才让阳光照了过来，山风也吹了进来。”

    吴四慎继续道：“待到晚些时候，便会有流星雨出现，称为天河星陨，想来会不会是域外那片天地摹刻下了当年那一战的烙印，而后重复再现那一场星陨盛景？”

    “或许我们在前方弃马而行，登上那雪山之巅，便能一览千星坠落。”沙无赦建言道。

    “只是我们真的没有太多衣物了，这样会烙下病根的。”

    三人正边行边说着，忽然都觉得后脖颈一痒，伸到后面的那只手还差二指宽度到后脖肌肤，便觉头昏脑胀，失去意识，坠下马来。

    待到醒来，看见的便是马镇的那张臭脸。

    见三人醒来，马镇并未上前嘘寒问暖，反而是张口就骂：“好啊好啊你们三个毛孩子！”是的，那时候的马镇正当壮年，跟先帝也是私交甚好，因此敢把吴四慎称作“毛孩子”。

    “一声不吭就跑到西边那个姓项的那儿去，还他娘的领兵上战场？怎么着，觉得自己很行，很会打仗，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好啊！那老子这个大将军的位置，你们三个挑人来坐！”

    “皇上把你们三个交到我手里，再不济我也不能让你们三个有任何闪失。你们倒好，连个屁都不放一个就闪失到千里之外了！你们想找死，老子可还没活够呢！”

    ......

    马镇骂骂咧咧了约莫一刻钟，终于反应上来自己口渴了，于是干脆甩袖走人，去喝上几大口烈酒。

    只剩下三个人坐在榻上依旧面面相觑，仍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从陇右道回到了抵金关。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中了竹管飞针后，是项焉亲自领人将他们三个扛了回去。

    而那三枚竹管飞针，也是项焉派人射出的，上面涂抹了迷药。

    将他们三个人抬回去后，项焉遣回了所有部众，确认四下无人之后，竟是施展了所谓的上古大神通，缩地成寸，只消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雪山之巅。

    “星陨？”项焉冷笑道，“陈景玉，待老夫在这昆仑祖脉里功参造化之后，定叫你出来不得！”

    夜幕降临，满天星辉逐渐形成一张人脸，这便是昆仑四景之一，人面夜幕。

    这人面，竟是与项焉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