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刘宋连出昏君暴君,北魏低调休养生息
刘劭虽然弑君成功,却因得位不正遭到朝野内外的鄙视,当他下诏召集百官时,前来的不过数十人。等到即位后,害怕的他不敢亲临文帝的葬礼,由于担心遭到左右背叛,就连白天都手执刀刃来自卫,还下令各地的刘氏亲王上交武器。而在众多亲王中,刘劭最忌惮的就是刘骏,虽然作为文帝第三子的他始终失宠,但屡屡在之前的北伐作战中获胜,而且如今手握重兵。
于是刘劭秘密写信给将领沈庆之,命令他杀掉刘骏。结果沈庆之认为刘劭及其心腹都是庸才,难成大事,反而倒向了刘骏,为他动员内外,十日之内就募集到了足够的兵力。刘骏也很感激,将军务全都委托给他处理。有人建议沈庆之说:“天下四方还不知道我们的义举,所以无人相应,而刘劭却占据着都城,我们应该联合各藩镇协调时机共同举兵。”
“办大事,不需要那么多人,更何况他们大多数还像小孩一样无知!”沈庆之没有同意。
由于刘劭和刘骏都是文帝的儿子,他们的内战,各地守将只好选择两不想帮,使得刘骏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建康城外。
刘劭一向热衷于学习兵法战略,自认为在军事方面可以独当一面,所以才敢放心地弑君,因为之后即使有人不服从也可以率军讨平。可惜他忽略了一点,就是刘骏的实力。刘骏常年在前线带兵打仗,与那些同样出生入死的老将关系自然更近,他的起兵必然会得到热烈响应。果然不久后,名将薛安都等人都加入了刘骏的阵营。
453年4月21日,双方在新亭决一死战。
刘劭的将士因为受到重赏全都殊死搏斗,眼看就能获胜,然而领头的将领不知是否早就暗中投降了刘骏,在关键时刻故意下令撤军,不许他们乘胜追击,导致被敌军抓住了反击的机会从而大败。死伤惨重之下,只有刘劭幸免于难逃回宫中,但无计可施的他也只是找来神像跪拜祈祷。
建康城内的文官武将看到刘劭大势已去,纷纷外逃投降了刘骏,众人全都上表劝他称帝。于是刘骏在新亭正式登基,是为宋孝武帝。
刘劭紧急命令在城内挖掘壕沟,竖立木栅来加强防御,导致局面一片紊乱,男子被征用光了,就募集女子来服役,然而却仍难阻众人争先恐后地出降。万念俱灰之下,刘劭回到宫中烧毁了自己的车驾与皇帝服饰,举白旗投降。刘骏下令将刘劭及他的四个儿子全部斩杀。
于是刘劭之乱终于平定。而随着文帝和北魏拓跋焘两位雄主几乎同时死于非命,导致魏、宋二国大受打击,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也没有再出现像“元嘉北伐”那样大规模的冲突。
刘骏即位后多方变革之前的制度,比如命令各郡官员满三年必须进行调动等,然而却只起到反作用,导致国力日渐衰弱。他厌恶其各地宗室兄弟强盛的局面,不愿自己的权力比臣子们小,于是想尽办法压制各个兄弟,并裁换朝中的重要职位,比如把吏部尚书一职分开改由两名臣子担任,将大权逐渐收归己手。
等到局面稳定之后,刘骏就开始变得昏庸放纵,沉迷于声色犬马,兴建了很多宫殿以供玩乐,还与众多女子淫乱,丝毫不顾忌对方的身份地位,甚至不惜做出乱伦之事,还染指了六叔刘义宣的女儿,他的丑事天下无人不知。
刘义宣本是相助刘骏平叛的大功臣,如今看到女儿被凌辱,心中愤愤不平,加上被手下那些想要争名逐利的将领挑唆,于是起兵造反。刘义宣一直兼领荆州、江州、兖州、豫州四郡的军队,势力强大。刘骏得知后十分担忧,甚至想要禅位于他,被心腹重臣劝止。之后多亏薛安都和沈庆之等将领作战英勇才成功平定了叛乱,刘义宣及其十六位子嗣也都被刘骏诛杀。
不久,刘骏的六弟因难以忍受他的不断猜忌,也选择了起兵造反,最终也被斩杀——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刘骏杀起亲人来一点不比父亲刘义隆差。之后刘骏还下令屠戮了城中所有男丁,女子赏赐给军队淫乐。
当时计算日期的历法还存在很大误差,于是官员祖冲之上书请求重新制定。刘骏命令那些精通历法的人对祖冲之的提议加以讨论,最终没有实行。
刘骏为人机警勇敢,聪慧渊博,阅读公文甚至能同时一目七行,但所作所为却完全符合“昏君”的特点,曾经为了建造宫殿差点把爷爷刘裕的故居给拆了。等他前去现场察看,发现刘裕屋中只保留了最简朴的装饰,不仅没为爷爷的俭朴美德所感,反而数落道:“爷爷这个田舍翁,能够拥有这样的屋子已经不错了!”
他不喜欢聆听谏言,凡是忠心直谏的臣子大多被他杀害。而且他虽为一国之主,却十分喜欢撒谎,由于对那些批评时政的臣子不满又不好直接处罚,就编纂谎言诬陷他们谋反然后降罪。他还特别喜欢侮辱群臣,不光亲自给他们起各种难听的外号,每次宴会还会强迫他们诉说各自的丑事来从中作乐。有位官员身体肥胖,刘骏为了捉弄他,每次集会都会给他赏赐,就是为了看他拖着笨重的身躯起身答谢然后摔到地上的模样。
到了晚年,刘骏的行为甚至到了“荒诞”的地步。为了贪求财富,他甚至会强邀那些刚刚退休返回京城的官员与自己赌博,直到把他们的口袋赢光为止——一个富有天下之人,却跟个市井之徒一样,也难怪父亲刘义隆一直不喜欢他。
他整日酗酒,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但每当有臣子觐见仍能马上起身整顿好面容,毫无宿醉的模样。正是这种“糊涂”中带着“清醒”的风格,使得他虽然昏庸,朝野内外也始终不敢怠。
464年5月,刘骏去世,年仅三十五岁,将大事托付于沈庆之。十六岁的儿子刘子业即位,是为宋前废帝。
说起这个刘子业,从帝号就能看出比起他父亲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其昏暴程度甚至接近前秦的苻生,因而成功晋升为魏晋南北朝的第二大暴君,即将在刘宋掀起血雨腥风。
服丧期间刘子业就言笑如常,毫无伤心之色。他的母亲病重时想让他去床前尽孝,他却说:“听说病人所在的地方有很多鬼,我怎么可以过去?”气得他母亲想用刀剖开自己的肚子:“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东西!”
这一年,宋国户口达到九十四万,然而东部各郡接连出现灾荒,一升米就要百余钱,造成当地百姓饿死了十分之七。
刘子业是一个好儿子,很好地继承了父亲的“优点”,为了将权力牢牢攥在手中好更方便享乐,上位不久就大肆铲除前朝留下的重臣,甚至将接受遗命辅政的亲叔公解剖分尸,挖出眼睛后用蜜糖浸泡,做成了“鬼母粽”。同时他还是一位好领导,心疼那些日夜为自己操劳的下属,于是召集各刘氏亲王的嫔妃和女儿,强行送给他们奸污以作奖赏。他不喜欢看到宫女穿着衣物,经常命令她们裸身互相追逐,好让身边侍卫大饱眼福。
另外,他对亲属也同样“关怀备至”。由于刘子业做太子时就行为不检而被先帝嫌弃,多次差点被废,心中一直对那些受宠的兄弟姐妹们十分羡慕,于是等到得势后就想尽一份孝心,下令杀掉这些亲人好送他们去陪伴父亲,甚至担心父亲在坟墓里呆得太久会难受,便想将他挖出来放放风。他还担心自己的亲姑姑无人照怜,贴心地将她册封为嫔妃纳入了后宫。
刘子业的姐姐山阴公主私生活非常淫乱,曾对刘子业说:“我与陛下虽有男女之别,但都是同一个父亲所生。现在你后宫有上万女子,我却只有驸马一人,这不公平。”于是刘子业就为姐姐安排了三十个美男子日夜服侍。
不少人找到三朝元老沈庆之,希望利用他的声望发起政变来推翻刘子业,但已八十高龄的沈庆之只求善终,始终不敢答应。刘子业也一直忌惮德高望重的沈庆之,于是派人暗杀了他。
为了犒劳在各地领兵的叔父,刘子业还特意把他们请到了建康,每日派人殴打来锻炼他们的体魄。其中以叔叔刘彧体貌最为肥壮,刘子业担心他吃不饱,于是便把他关进笼中,每日派人将食物放在喂猪用的食槽中给他吃,将他赐名为“猪王”,有时还下令将他脱光了扔到泥坑里好遵从猪的天性,自己则在一旁观看,欣慰地欢笑。
刘子业数次想要杀掉刘彧,多亏刘彧的弟弟刘休仁凭借机智一次又一次地敷衍过去。有一次,刘彧不小心违背了刘子业的旨意,气得他当即下令把他的心肝全掏出来,多亏一旁的刘休仁假意开玩笑道:“这头猪现在还不能杀,应等到您的皇子降生时再杀他庆祝。”刘子业听后哈哈大笑,便不再追究了。
刘彧的几个心腹眼见他时刻处于生死边缘,便开始谋划起弑君想要解救他。刘子业素来厌恶大臣寿寂之,甚至到了一见他就咬牙切齿的地步。于是刘彧的心腹们便将刺杀皇帝的计划告诉给他,寿寂之欣然允诺。众人担心人手不够,想要再多找些人,寿寂之说道:“越庞大的计划越容易泄露,所以更多人是不必要的!”
正赶上刘子业想要南巡,将身边几个重要的爪牙都派去整理装束。当夜,寿寂之趁刘子业邀请巫祝在后苑竹林召鬼时,突然拔刀冲向他。刘子业大惊,赶忙拈弓搭箭射向寿寂之,然而匆忙中难以射中,只得开口求饶。而他求饶的方式也很特别——大声喊叫寿寂之的小名“寂寂”三次,然后被杀,享年十七岁。
对比苻生死前的疾言厉色,懦弱求饶的刘子业真是窝囊,由此可见他并非骨子里的嗜血残暴,顶多算是仗势欺人。
之后刘休仁联合众人主动向刘彧称臣,共同扶持他登基,是为宋明帝。当时事发仓促,刘彧在赶往前殿的路上连鞋子都跑掉了,只得衣冠不整地登上王位。刘彧上位后,立刻下令释放所有被软禁的亲族,并赐死了山阴公主,而此时的刘子业还陈尸在门口。为了麻痹刘子业的那些宠臣,刘彧给予他们很厚重的赏赐和安抚,等他们放下戒心再全部下狱处死。
起初在东晋时期,凡是重要官职都由豪门大族共同担任,等到刘裕建立宋朝便开始启用平民,到了刘骏执政时也是将士族和平民夹杂任用。然而等到刘彧即位,便全部改用出身低微的平民了。
事情到了这里本该结束,然而却有一人不答应——刘子业的弟弟刘子勋,他认为应该按照“兄死弟及”的继承顺序,自己才是众望所归,于是开始向四方征兵,打算夺回政权。
不久,刘子勋同样登上王位,并发布檄文指责刘彧假传太后命令弑杀先皇,违反长幼次序篡位。而他的起义也得到了众多想要求取功名富贵的臣子响应,江州(江西)、荆州(湖北)、会稽(浙江)、益州等多个重地全都宣布臣服于刘子勋,就连名将薛安都投奔了他。于是四方皆反,一时间几乎所有地区和重臣全都倒向刘子勋,刘彧所能管辖的竟只剩建康(南京)周边一郡,而且手下最能打的将领也在一次冲锋中不幸牺牲,形势极度险恶。他为了抚慰人心,没有处罚城中那些反叛者的亲属,反而待他们愈加恩厚。当时很多将士的兄弟亲属都已投奔刘子勋,刘彧知道后也不怪罪,下令只要愿意重新归顺全都既往不咎。
然而谁能想到,正是处在如此九死一生不利局面的刘彧,竟然最终成功翻盘,以一郡之地平定了全国叛乱——所以人生永远都不要放弃,因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刘彧的兵力的确不强,然而他的敌人——不到十岁的刘子勋却要更弱,所以双方的交战更类似于弱者互啄。而正如后世毛主席所说那样——不计较一地一城的得失,重点应在歼灭敌人有生力量。刘宋的军力一向薄弱,除了建康以外,众多地区都没有天险地利,城池虽多也有如摆设,所以在之前像王敦之乱和祖约之乱都出现了绕过其他地区而直捣都城的局面。所以与其得到各城支持,不如手中兵马足够强悍,而刘彧手下恰好还有几位会打仗的将领,并在之后几次重要战役中全部获胜。尤其双方最后一战,在安徽浓湖对阵时,刘彧阵营的将领派出奇兵偷袭占据了敌军上游,截断了他们的粮道,致使对方军队因缺粮直接溃散,因而成功瓦解敌军主力,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刘子勋也被部下所杀,年仅十一岁,首级被送往建康
当初刘子业在位时,不少士大夫担心召来杀身之祸,纷纷请求调出朝廷逃往外地做官,结果刘子业死后,又遭遇了刘彧和刘子勋夺权的战火波及,伤亡十分之九。由此可见,天命难违,有些灾难即使靠规划钻营也同样躲不过。
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平定叛乱的刘彧,在弟弟刘休仁的建议下,延续了刘宋家族的光荣传统,竟将哥哥刘骏的二十八个儿子全部杀害——刘宋家族对自己亲族的凶狠,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薛安都眼见刘子勋败亡,便向朝廷请求归降,但刘彧不愿答应。将领萧道成劝他:“薛安都狡猾有余,战力强悍,如果出兵逼迫他,恐怕会使他导向北魏,于国家不利。能看出他此次归顺是充满诚意的,而且陛下之前也已赦免了很多像他一样投靠刘子勋的人,所以这次也应该继续含容。”——萧道成也是此次平定叛乱的功臣,多次跟随部队英勇击败叛军,他的儿子萧赜甚至因为他遭到叛军报复而被抓入狱,多亏萧家动员上百门客才救出了他。
然而刘彧没有采纳萧道成的谏言,最终薛安都投降北魏,导致刘宋自此失去了江苏以北和河南以西的大片土地,就连抵挡魏军南下的重要屏障彭城都被魏军夺去了。愤怒又后悔的刘彧只好派遣萧道成前往企图夺回失地,结果萧道成反而借机收养各路豪俊,使自己门客逐渐多了起来。不久,民间便传出萧道成外貌异于常人,恐将荣升为天子。刘彧听后大怒,当即征召他回京。萧道成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内心十分害怕,多亏手下及时献上妙计让他派遣数十骑兵侵入北魏境内并扬言进攻,果然引得魏军先下手为强进攻边境,于是刘彧不得不同意让萧道成暂驻当地以防备敌军——正是这个妙计,改变了未来几十年的走向,不然南北朝的萧氏“齐国”恐怕还未建立就要胎死腹中了。
之后北魏派兵陆续攻占山东各州,刚刚经历内战的宋军简直不堪一击。此役,军师郦范大放异彩,颇有当年前凉谢艾一战成名的风采。当魏军想将所攻克城池中的百姓作为奴隶时,多亏他出言阻止:“山东是形胜之地,应做长远经营的打算,现在我军才刚刚到达就如此残暴,如何收拢人心?恐怕其他城池得知后都会冒死坚守。”后来,魏军又打算进攻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郦范说:“此城虽小,但想要攻克仍需时日。不如送去书信劝降,他们深知我军作战勇猛,之前又看到自己人死伤遍地的场面,不会不害怕,所以很有机会!”最终帮助魏军兵不血刃地得到了该城。
不久,有位刘宋将领主动派人前来请降,郦范说:“其中必然有诈。这位将领祖坟全在江东,而且手握数万大军,驻守的城池也足够坚固,粮草充足,又怎会在我军尚未兵临城下之际就这么着急投降?而且我看他派来的使者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不敢与人对视,说话言语混杂,这是心里害怕的表现,恐怕对方是想通过诈降引诱我军进入埋伏。”后来一切也证明果然如他所料。
从此,青州(山东)和冀州(河北)都归北魏所有。当时魏国赋税严苛,在常有的税赋之外,还有多达十五种杂税,汉人百姓全都苦不堪言。而魏军每当攻城略地,都会把当地人作为奴隶送给王宫贵胄。然而即使被如此恶劣对待,百姓们也仍然无人反抗,使人不由得佩服他们的耐性。
北魏的皇帝拓跋濬因为士民饮酒后多次发生私斗,于是下令全国禁酒,无论酿酒、卖酒还是饮酒之人一律处死。拓跋濬还继承了鲜卑族能征善战的传统,年仅十八岁就率兵向北进攻柔然,走过了他父亲曾走的路。
臣子高允喜欢当面直谏,只要朝廷事务有处理不好的,他一定会求见拓跋濬。有时高允说话太过激动,加上年事已高,拓跋濬不忍心看他操劳,便叫人把他搀扶出宫,始终待他有如上宾。当时在北魏当官是没有俸禄的,高允便经常带着儿子们砍柴为生。拓跋濬前去他家探望时,看到只有几间草屋,几床破被,厨房里也只有盐菜而已,十分心疼,当即下令赏赐给他一些日用品,但高允拒绝了。
高允内心文雅,外表和顺,从不将喜怒写在脸上,就连弑君的宗爱在他面前都老老实实不敢造次。之前崔浩在世时,常评价他说:“才能高超,学识渊博,但风度和面貌稍欠。”结果崔浩获罪时却泣不成声,双腿发抖地说不出话,一点也不符合自己所说的“风貌”,反观同样被牵连的高允却从容自若,言辞端正。
拓跋濬死后,年仅十二岁的长子拓跋弘即位,是为魏献文帝。大将军乙浑趁机独揽大权,伪造诏书做了很多不法之事。之后多亏拓跋濬的皇后冯氏密定大计,不动声色地诛杀乙浑夺回权位,并还政于拓跋弘,才又挽救了北魏的社稷。冯太后还亲自抚养了拓跋弘的长子——未来闻名史书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