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还好昨天院子里抹的灰泥已经干透了，如今正好被这雨洗的一尘不染。

    苟玉玉这两天可没闲着，将府城大大小小的商铺逛了个遍，摸清楚了府城的物价，精米精面的价格在城南贵，在城东更贵。

    越往城南走就越靠近大山，树林茂密但山地广阔不适宜耕种，住在附近的大多是一些从山上搬下来的山民，前些年暴雨滂沱，山洪倾泻，冲垮了许多房屋，知府才陆陆续续将人转移到城南，所以这片被人视作“乡下泥腿子住的地方”。

    府城极高的物价让这些山民难以承受，有的迫于生计狩猎贩卖艰难求生，也有的将被冲毁的房屋修修补补回到了世世辈辈生活的地方。

    城内各个方向的物价都有不同，质量也不一样，比如，品相完好无杂质白花花的大米优先供给城东的富人区，略次一些的不是那么油亮的往城西售卖，剩下的掺了些碎米和少许沙石的也作为“精米”往城南城北卖。

    两位哥哥都出门找活干去了，这阴雨天苟玉玉也出不了门，只能将这几日买的家用物什分类放好：被褥枕头先一人一套，裁缝铺定的衣裳等木匠把衣柜打好送来再挂上，现在先暂且放在各自房间，米面粮油分一些放在库房，其余的都塞进厨房……

    吭哧吭哧正干的起劲儿，大哥打着伞回来了。

    抖落伞面的雨珠，支在一旁地上晾干，笑着招手：“小妹，快过来吃点心。”

    “好！马上来。”匆匆洗了手，苟玉玉跑过去，家里没人做早饭，她也忙着收拾，已经饿了一早上了。

    大哥带回来的是城西那家烧饼铺里的大个芝麻红糖馅儿烧饼，一口下去，咔擦作响，微微热的饼皮，内馅儿稍微有点烫嘴，芝麻和红糖的香气飘出来，苟玉玉不争气的眼角流下了口水。

    “好吃！”

    以前一向不喜欢甜馅儿的饼子，如今吃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苟玉玉还给了个极高的评价：“好吃又不是很甜，还有炒香的芝麻。”

    “还有一个好消息呢，大哥我啊，找到做工的地方了。”

    见苟玉玉一边咀嚼，一边给出询问的眼神，元天算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离咱们家也近，就在两条街开外的济民堂，当个坐堂大夫，那片离城西也近，价格又公道，我瞧着生意差不了。”

    笑眯眯的样子好晃眼，苟玉玉也被这笑意感染，把饼吞进肚子，问道：“那一个月得有多少工钱啊？”

    “我还没什么坐堂资历，现今一个月只八两银子，听其他老大夫说最高的工钱有二十两一个月的。”停顿了会儿，递给小妹一张帕子，示意她擦擦嘴，“坐堂大夫的工钱虽然不高，但是医术好的，把名声打出去，遇到各府来请去诊治，赏钱可不少。”

    院外细雨渐歇，天色越发明朗。

    眉心忽地染上一抹愁色，元大哥的声音飘忽起来：“如今形势并不明朗，我们误入此地，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

    “大哥，先顾眼前事，我猜傅宫主让你们来到这里，说不定就是要去阻止傅府灭门惨案，不然不会那么巧我们一睁眼就到了并州。”

    几口咬完大饼，豪迈地拍拍大哥的肩膀，悄么声儿地擦了擦手，“距事发还有好几年呢，足够我们布局了。”

    大哥无奈地看了看肩上的手，小妹难道不觉得自己擦手的动作有些明显吗？

    “小妹，江湖纷争，世家倾轧原本同你没有半分关系，查清真相阻止惨案一事自有我和你二哥去做，你就好好做自己的事，不要掺和进这危险中来。”元天算正色，玉玉年幼体弱，本就应该好生养着，而且阮小姐说的不错，她们二人说不定真的是被连累至此，怎能再将她们置于危险的境地呢？

    苟玉玉很想说咱们一起去查，但就凭自己这倒霉体质又无一技之长，实在发挥不了什么用处。

    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呦，玉小姐，您要的人老婆子我已经办妥了。”

    脚刚踏进院子，牙婆的大嗓门就喊了起来。

    走到房前，才看见两兄妹都在家，忙上前一步：“昨儿个又来了一拨人，按照您家的要求，我给您留意着呢，不知公子小姐可要去看看？”

    这人作态轻浮，油嘴滑舌，只看那一脸谄媚，元大哥心生不喜，却也不好表露，只是端着脸，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哦？可是有什么来历吗？”

    王婆假意叹息一声，“唉，说来也是苦命的，那家人当家的是个赌鬼，赌没了族产田地，赌没了家中银钱，素日里又爱喝酒，喝醉了就打他媳妇儿女。后来女儿出息，到大户人家当丫鬟，有些月钱，一家人的生活还能继续，可他却越赌越大，这次连祖宅都给赌没了，还欠着赌坊十几两银子，被押着卖了妻儿，这七转八拐地才到了我手上。”

    赌鬼的家人啊，还常年遭受虐待，这……不是那么想要啊。苟玉玉想着，那赌鬼万一以后来找他妻儿，来家里闹，万一妻儿都是些受虐狂死活要跟着赌鬼走，那我怎么办？不行不行，太麻烦了，不能要不能要。

    说了自己的顾虑，王牙婆一拍大腿，“嘿，老婆子我可是个实在人儿，给主家找麻烦的事那可不能做。”唾沫横飞，激情四射地说道：“那赌鬼运道不好，卖儿卖女后手里有了几两银钱，酒足饭饱后就又想着去赌坊翻盘，输了钱还嚷嚷着赌坊黑心骗了他的钱，赌坊老板火气一大，叫了两个伙计给了他几棍子，竟活生生给打死了。妻儿也被卖了管不了他，赌坊老板索性叫人把他拖去乱葬岗了。是以，老婆子我才来给您家递消息啊。”

    听完这话，苟玉玉放心不少，没了赌鬼打扰，这几个人倒是可以去看看。给了大哥一个眼神，微微点了点头，元天算心领神会，缓缓开口：“既如此，现在可能去一瞧吗？”

    王婆欢天喜地地领着路，苟玉玉多方位地打探着，想多知道这母子几人的消息。

    这个赌鬼虽然是个烂人，但娶的妻子却是个好的，料理家事、经营田地都是她一个人干，后来陆续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养活了。

    “要说缺点倒是也有，这人脑子拎不清，那赌鬼天天打她，她还死活跟着，还好她女儿是个聪明的，早早跑出去当丫鬟，这次如果不是她爹骗她说她娘得病快死了她也不会被赌坊抓住……”

    零零碎碎地说给大哥听，苟玉玉也是唏嘘不已：这当娘的咋脑子像被水泡过一样，这都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