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苟玉玉不由一愣，几万两的药材，放在缺医少药的环境里无异于小儿抱金过市，更何况他们两家根基浅薄，真到了那时候怕是会被人盯上。

    “那……大哥打算怎么处置这些药材呢？”

    “这批药材，首先要留够咱们两家的用量，一半趁着疫灾初期出手给府城各大药铺，剩下一半取五分贵重的药材卖入世家，余下的价格贱些，可以用于义诊或平价卖与平民，想必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若不出意外，手中囤积的药材不会那么引人注目，虽说不如疫灾盛行时那样暴利，但也能赚个十中之一。

    苟玉玉觉得按照这种计划，既不会当了出头鸟，也不会亏个底儿掉，那自己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元天算看出了她的意思，摇摇头说：“三万两的药材已经很多了，况且济民堂也进了不少药材，一时间邻近的州府怕是也凑不出大宗药材了。”看小妹垂头丧气的样子，元天算叹了口气，“小妹若是真的想帮上点忙，不如去买粮吧，五月中旬，并州全面封锁，除去有特批手令的人，其他人许进不许出，粮价翻了十倍有余，这上面大有可为呢。”

    “对！最近农忙，刚收了冬麦，附近州县肯定会低价抛售陈粮，我手里的钱可以拿去屯粮。到时候不管是卖还是捐，总能救下几个人。”

    苟玉玉被提醒后也想到了不少点子，“咱们家院子里的菜也要精心侍弄，封城后怕是也要涨价，家里还要赶紧看看缺些什么吃的用的，这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咱家缺的别家肯定也缺，疫灾一来，府城怕是会乱……”

    声音越来越低，苟玉玉突然明白大哥的意思，并州如此广阔，只凭她们几人根本没法保全所有人，并州之灾避无可避！现在能做的无非是尽量多地保下平民，减少死亡。

    两兄妹一时间没了话题，元天算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小妹，现在先别想那么多，天灾之事，人力如何能改，尽力而为就好。”

    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苟玉玉洗漱完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点灯列了个单子：柴炭、米面若干，油盐酱醋，干菜（包括但不限于笋干、蘑菇干、木耳等山珍干货）、鱼干、肉干、鲜活家禽、布料、草料（喂马）以及等等等等……

    写来写去总觉得不完善，最近大哥也忙着，不好去打扰，二哥又出镖了不在眼前，目前最清闲的只有大小姐了。

    行，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去找“表姐”讨论讨论。

    次日一大早，苟玉玉随手拿了个馒头，一边吃一边往阮府走。

    如今的阮府和当初可大不一样，门口立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左雄右雌，雄狮右脚下踩着个石球，雌狮前爪间有个憨态可掬的小狮子，门房肃立一旁，见苟玉玉这副模样愣了几秒，随即开门迎接贵客。

    红大哥被派出去购药后，府内诸多杂事就落在了张副管事头上。

    张大全是个长的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瘦削的国字脸，配着上扬的厚嘴唇，有些跛脚，少年时就被父母嫌弃，差点被卖到宫里做公公，幸好宫里不要残疾人当太监，他父母才把人卖给人牙子，这些年服侍了不少主家，到底也是他命里缺福，好容易进了个小世家府里混了个外院管事，又遇上主家生意衰败，自此落魄下去，他又被卖到了牙婆那里。四十几年内遇到的第二件幸事就是到了阮府，因着识得几个字，才能从一众“歪瓜裂枣”中脱颖而出，当上副管事。

    见苟玉玉到来，张管事赶忙上前来迎接，“玉小姐来啦，今儿来得这样早，定是有要紧事吧，小姐今天也是早早起了，现今正吃着早食呢！玉小姐也一同吃点吧。”

    张管事带着苟玉玉往内院走，早有小丫鬟前去禀告小姐，准备好餐具。

    到了内院门口，张管事和门口来接人的嬷嬷暗自对上眼神，嬷嬷也不着痕迹点了点头，张管事心领神会，转过来弓着身子对着苟玉玉道：“玉小姐，这位是新来的管事嬷嬷，姓王，等下王嬷嬷领路，大小姐等着和您一同用早食呢。”

    苟玉玉也已经习惯了阮府的诸多规矩，毕竟人家和她不一样，阮瑀佳的确是出身顶级世家的大小姐，现在这些还是简化后的规矩呢，不然像她这种饭点不请自来、打扰人用餐的恶客，早就被打出门去了。

    王嬷嬷话很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不再开口，带着苟玉玉往膳厅走。

    到了地方后，阮瑀佳抬头看了苟玉玉一眼，往左旁空位示意她坐下。

    甫一坐下，就有人端来铜盆让她净手用餐，仔细洗了手，苟玉玉的心也静下来不少。

    “表姐……”

    苟玉玉这会突然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得了，先吃饭吧，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你慌什么？”自从昨天是元天算他们两个来府上议事，没见带着苟玉玉，阮瑀佳便知道那两个没有提前告知苟玉玉，以玉玉的心思，怕是再过不久就会找上门来，只是没想到这么着急。

    苟玉玉才发现，表姐的碗筷干干净净，显然是为了等她还没开始用餐，她也不多话，刚刚那匆匆下肚的馒头显然没有填饱她的肚子，还是先吃饭吧，吃饱饭才好做事。

    “表妹，你怎么和两位表哥一样也是来借钱的？”打发了下人出去做事，阮瑀佳听明白苟玉玉的想法不由叹气，果然没经历过天灾的人就是天真。

    “府城人口五十万有余，咱们初来乍到，就算把你我二人全部身家投进去，也如投石入海，至多翻起些水花，改变不了什么的。”

    “可咱们多买一点粮，就能多救一个人啊，坚持几个月，等到秋粮入库，那时候疫灾已平，大家就有救了！”

    苟玉玉急急反驳，疫灾这种东西，她在新世纪也碰到过不止一次，每一次在政府救助下，大部分人都能安全渡过，所以她满心以为这次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