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瑀佳后悔了，她真的不应该答应苟玉玉来采买，日头越来越烈，路面烫的脚下发疼，但前面的苟玉玉像是只活蹦乱跳的猴子不知疲倦，从左面的米肆出来又去了右面的山珍杂货铺，从街头到街尾，十之八九的铺子都被她踩了点，连带着张管事也来了兴趣，她俩的热情比日光还要热烈。

    “掌柜的，你这面怎么卖三十五文一斤？上次我家买的才三十二文呢！”捻着洁白的面粉，苟玉玉很是满意，嘴上却不让步。

    “小姐，一分钱，一分货嘛，您看，咱家这面洁白如玉，粉质细腻，那可是上好的东西啊，至于这价钱嘛……”掌柜满脸堆着笑，回头望向店内坐着的阮瑀佳及她身后的下人们，“您府上指定也是大户人家，咱家铺子可是出了名的实惠，自然不敢在这价钱上作假，那不是坏了名声吗？”

    张管事暗自点头，掌柜的这话倒不错，李记粮油铺向来不弄虚作假，店里的掌柜、伙计都是老实本分的，这价钱上怕是饶不了几文钱，那便找些添头。

    “掌柜的，我们两家少说也是好几石，这价钱上让不了步，我看那蜀秫不错，家里养了些牲口，正好用得上，便当做添头一并给了我们吧。”张管事眼睛尖，一眼便瞧上了店里还未去壳的蜀秫，这东西价钱便宜，城西很少有人买，想来店家也愿意赠送。

    蜀秫？那是什么？

    顺着张管事的视线望去，红亮亮的颜色很是扎眼，苟玉玉了然，原来是高粱。

    经历好一番你来我往，终于同李掌柜敲定了方案，苟玉玉买了两石面、三石米以及五十斤菜籽油，掌柜送货上门外加赠品一石高粱，阮府人多，张管事在大小姐的允许下买了五石面十石米，还定了豆油菜油各五十斤，李掌柜高兴的像是白白捡了二两银子，嘴角一直没放下过，更是豪气地送了两石高粱并承诺给去壳后再送到府上。

    虽说不太明白高粱去壳和不去壳对马有什么作用，但从张管事听这话后美滋滋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坏事。苟玉玉见机行事，要求给她赠送的高粱也要去壳，李掌柜也笑呵呵地答应了。

    付了定金，苟玉玉才放下心来，等着掌柜盘了货，明天早上就在家里坐等送货上门。

    手里有粮，心头不慌，解决了自家储粮问题，还有一件大事等着她呢。

    苟玉玉慢慢挪动脚步，来到阮瑀佳身旁，眼巴巴地望着她，那明晃晃的暗示和请求，逼得阮瑀佳不得不给出回应：“行了！要做事就抓点紧，既然你二哥在的虎运镖局也是做这个行当的，名声也好，便去虎运镖局吧。”

    虎运镖局痛快地接下这桩生意，立契给了定金，约定好明日卯时一刻出发，还需要主家有人跟着镖队一同采买，主打的就是公平公开全透明。

    苟玉玉犯了难，家里……确实有人可以同行，但都是些“老弱病残”：许钱许财两兄弟年龄也不大，让他俩独自长途跋涉也不合适，大哥每日都要坐堂，肯定不得空，至于她、许翠、杜姨三个……呵，这家里人不少，但没一个适合出远门的。

    阮瑀佳实在是等的不耐烦了，拉了苟玉玉过来说话：“你这脑子怎么转不了弯？我府上那么多人，你都不来问问吗？这样，我派个机灵点的小厮，你叫你家下人去一个，两个人都跟着镖队走，不就行了么？”

    “好！就这样。表姐，还是你对我最～好～啦～”苟玉玉晃着阮瑀佳的袖子，不熟练地撒娇，甚至还做了个嘟嘟嘴。

    阮瑀佳恶寒，炎热的天气，额头的汗渍，油腻的表情，面前的小孩像是突然变成不小心落在掌心的猪油，受热，融化，黏糊糊的让人受不了。

    “快去吧！该回家了！”

    ……

    当苟玉玉大包小包拎着回了家，把许翠四人震惊地不行，该怎么形容好呢？就像河虾套了乌龟壳，纤细的四肢背着不符合自身体积的行囊，不知道的还以为虐待儿童呢……

    “什么，去买粮？小姐，大头还是个孩子，怎么办的了这样的大事儿呢？还是等大少爷回来咱们再说吧。”

    杜姨听说三小姐要和阮小姐一起做粮食生意，两家各派一人跟着镖队出远门采买，就着急的不行，大头今年才十三岁，骤然间要派他出去，作为母亲，杜姨自然是不放心的。

    大头，也就是许钱，对他娘这话不以为然，只是外出采买，还有镖队保护，自己又是农家出身，熟知粮价，既是下人，就合该为主家分忧。

    许翠微微皱眉，倒不是对小姐这安排有什么意见，而是对她娘不满。如今她们一家子都是元府的奴才，自然是主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娘总是搞不清楚状况，就比如方才那句“等大少爷回来咱们再说”，这可不是一个下人该对主子说的话，小姐和阮小姐交好，这生意哪里需要大少爷来做小姐的主。但娘总觉得府中诸事都要两位少爷点头，幸好小姐宽和，若是放在其他人府里，娘说的这些话怕是足够让她们一家四口被发卖出去。

    许财却没想那么多，大大咧咧地反驳自家娘亲：“娘，俺们又不是三五岁不懂事的小孩儿，平日里去街上买菜买粮的活不都是俺们去的吗？跟着镖队出门你还怕什么！”转过头锤了许钱肩膀一拳，“哥，记得回来给我讲讲其他州府长什么样子，俺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府城呢！”

    许钱咧嘴呲牙揉着肩膀，这小子都不知道轻些，瞪了弟弟一眼，对着小姐说：“小姐，镖队是明日几时出发？俺这就去收拾行李。”

    杜姨的话确实隔应到了苟玉玉，那种铺面而来的“儿子是宝贝，男人才当家”的重男轻女封建毒瘤思想，很难让人不窒息，好在许钱答应得痛快，甚至还很兴奋。

    “明日卯时一刻出发，看看要拾掇些什么，都带上，免得路上要用的时候找不到。”

    苟玉玉笑呵呵地开口，嘱咐许财帮着一起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