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我醒得很早，也是醉酒后的标配。每次醉酒回来就睡觉，不到平时起床的时间就会醒来，醒来后就睡不着。

    我没有看时间，估计也不是太早，因为窗帘外面已经有亮光了。太早的话还是很黑的夜。

    就这样躺着，想着昨天杨组长说的话，心里确实不是个滋味。也许很多事，真像杨组长说的，必须要转变观念了，不然无法在这个快速变化的社会里立足了。

    不一会儿，我听到了鸟叫声，窗帘外面的亮光越来越明显。我知道天亮了，马上太阳也要出来了。

    我起床，把老婆身上的被子掖了一下，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柠檬水。我知道老婆怕我晚上醒来口渴，需要找水喝。

    我轻手轻脚的洗漱完，在茶几上留了一张字条给老婆就出门了。

    大自然的空气特别清新，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这样一个美好的清晨，我走在了去学校的大街上。

    走进大西门老王早餐店，要了一碗米粉。店里只有一个客人在吃早餐，也许是太早的缘故。

    老王的店是从他父亲手里接下来的，据说他父亲的爷爷就在大西门这一带开店了，也算是一家老店了，不过以前是不是经营早餐就不得而知了。

    吃完早餐，我直接来到了学校，看门的保安大爷看到我说：“王老师，今儿怎么这么早？”

    我说：“醒了，睡不着，就直接过来了。”

    说着，我就这样进了校门，看到同学们都陆续走进了教室，准备早自习了。

    我来到我带的班级教室，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听着大家叫老师好！心里觉得特别亲切。

    我很少来班上看他们早自习，这不比年轻的时候，总感觉自己老了。还有那么多的想法还没实现呢，心里就没有斗志了。

    上午一二三四节都没有我的课，我的作文课在下午。

    我转了一圈来到年级组办公室，因为上次出差还有好些作业没批改呢。

    我就这样埋头改着作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年级组的刘老师突然走到我面前问我：“王老师，你去看专业排名没？”

    我一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说：“什么专业排名？”

    他说：“就是上次突然袭击要求所有老师考的专业测试，现在所有成绩都分学科进行了排名。”

    我这才想起这个事，这次出差回来把这事给忘记了。于是说：“还没有呢，上哪里看？”

    刘老师说：“今早刚贴出来，就在办公楼下面的公布栏，您去看看吧。”

    我起身要走，他突然又说：“要有个准备，情况不理想。”

    我“哦”了一声就出去了。

    上次出分数的时候我就估计到了，自己才得67分排明能好到哪里去，不过真要去看自己的排名了，还真有点紧张。

    刘老师比我年轻，是早两年分配来的研究生，也很刻苦，听说还公开发表了论文的。

    还没到办公楼呢，远远就看到公布栏前已经围满了人，起码也有几十个吧，议论纷纷的声音都传过来了。

    “不可能吧”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内幕”

    “物理蒋老师第一”

    ……

    我挤进人群，扶了扶眼镜，在很多张的帖在公布栏上A4纸里面找起来。

    找到了，语文老师专业测试排名。

    我一行一行的往下看，第一是李老师，第二………

    看到了第九行了，还不是自己名字，心里就很失落了。

    继续往下看，王先文，排名第十一位，总共13位语文老师。我排倒数第三，第一的是今年刚来的年轻老师，没有基础又措手不及，可以理解。第二名是明年就要退休的何老师，有些不符常理，按理说经验丰富，实战演练更不用说呀。不过想想，也许是近些年科技发展太快，老老师更不上节奏了。

    我的心，一下跌落在谷底。

    这时身边的一位数学老师钟老师突然大声一叫：“王老师，你排倒数第三，这不太可能吧。”

    这一声吼不打紧，可是别的老师的眼光都转过来，齐刷刷的都看着我，我感觉脸上一下子变得很热，推开人群逃也似的走了。

    我脑子里还是那句话：“王老师，你排名倒数第三……”直觉告诉我这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就是在嘲笑我，看不起我。

    知识分子，也许本来就是一群不和谐的人在一起组成的群体，都自视清高，看不起身边的同行，抓住一点别人的破绽就要无限放大，拿来做长久的谈资。

    忽然，感觉身后都是一群嘲笑我的人，我听不清声音，感觉闹哄哄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回到年级组办公室，看到杨组长正好也在，还有另外两位老师正在批改作业。

    他先开口说：“王老师，你知道排名了吧，得好好加油呀，你在初三年级组，可不能拖了大家后腿呀。”

    我只是点点头，无语以对。

    他又说：“想要学生考的好，自己要有实力才行。我们都要争取给学生考的题，我们自己做到的话标准要定为零差错，还要能告诉学生方法和别的答案为什么错了，错在哪里，这样学生才信服。”

    我只能把头点得像鸡在啄米一样。

    做到自己的座位上，突然又感觉特别虚脱，感觉是从长江这边游到哪边去了一样，靠岸的那一下子自己像一坨湿泥巴一样泄了下去，瘫倒在地上。

    倒数第三，对我一个经常能被评为先进的老师来说，这怎么去面对呀。我还是被学校确定的，语文教研室的中坚力量……

    我瞬间感觉到自己在学校都抬不起头了，这让我以后如何在学校混下去，怎么面对我的同事，特别是语文教研室的那些老师，以及还有我的那些个学生呀………

    感觉很累很累，身心俱疲，不说无地自容，起码也是颜面扫地呀。

    我拿起没改完的作业，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我根本没看清作业本上写着什么，我也不从下笔画勾还是画叉。

    我又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漩涡里面，无论如何呼救和往外爬都没有用，被这个漩涡一点点的吸进去，自己开始陷落……

    中午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回去直接瘫坐在沙发上。老婆问我怎么了？

    我有气无力的说：“学校组织了教师专业测试，还进行了排名，我排名倒数第三，唉，这以后我可怎么在学校抬头呀。”

    “不过，这次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大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行的，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上次说排名靠后的要计入年度考核，估计绩效工资都会被降低。”我揣测的说。

    老婆安慰道：“就一次测试算不得什么，也不能就全盘皆输，就这样否定一个人吧，所以你也别想太多。”

    吃了中饭，下午的课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上完的。我真害怕学生们会问我，说老师您自己都排名倒数第三，怎么教好我们呀。

    下班了，我都不愿意马上就离开办公室，因为我怕这时在校园里碰到熟悉的老师，怕他们说起我的排名，我怕这个倒数第三成了我的标签。

    在学校似乎被我自己想像成了一种煎熬。我看到窗外渐渐黑了下来，这时我才独自一人走出年级组办公室，独自一人走在清净的小路上。这样最好，没人看到我，也不会有人和我打招呼。

    在走出校门的时候，保安大爷突然叫了一声“王老师”，把我吓一跳，我生怕他接下来说的是我的排名的事。

    “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幸好问我怎么这个时候才下班，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安稳了一点。

    有气无力的说：“改作业去了，一下忘记了时间。”

    保安大爷“哦”了一声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如释重负般加快脚步走了，感觉自己像个逃兵一样，逃离了给自己生计的地方，而心里痛苦极了，像泄了气的皮球塌塌的。

    我忽然很喜欢上了这黑暗，黑暗里没人认得我，没人知道我排名，没人会嘲笑和讽刺我……不过又觉得特别好笑，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掩耳盗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