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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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被遗忘的记忆

    纸衣怪人的歪理让周子仁连反驳他的话都不想再说,周子仁试图挣脱纸衣怪人的手臂可他却毫无办法,直到麻痹的效果渐渐褪去,周子仁才手刨脚蹬的挣脱开那怪人的手。就在这时,周子仁刚醒来没有见到的无事牌,竟在他的怀中掉了出来,周子仁刚想去抓,可纸衣怪人比他更快。

    “无事牌?啧啧啧可惜了已经认主,哎!让我猜猜,这上面是你爹的手?还是你娘的?还是说是你兄弟的?对了!肯定是你爹的!你刚刚说过,看我这记性”

    “还给我!”周子仁伸手抢夺,那纸衣怪人却宛如逗小孩般将无事牌在周子仁面前晃来晃去“小道友,你想要的话就还给你,反正这里面装的也不是我的至亲之人,我拿了也没用”说着纸衣怪人便将无事牌丢给了周子仁,周子仁一把接住被抛出的无事牌,牌上周父的手显得格外的显眼。

    此时的老管家与周子崟早已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得魂飞魄散,就连逃跑也忘记了,可周子仁却依旧在与纸衣怪人周旋,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是纸衣怪人的对手,纸衣怪人宛如在逗他一般,不断戏耍着他。

    一旁台阶上的武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一点声音传出,而后他瞪大了双眼,看向那眼前的虚无,终于,他的心脏再也无力跳动,他死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临死前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一生,有遗憾也有美好,但更多的是恐怖,恐怖到他主动去遗忘,直到死亡,那一切才被重新翻开。

    “木娘!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一个年轻人手里捧着一盒桃酥兴冲冲的来到一户农家小院中,院子里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纺织机前忙碌,“木娘,你看!这是我跟着福叔一起去县城里买的,你快尝尝!”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打开被布包裹的食盒,里面一个个淡黄色的桃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女人笑了,她停下自己手边的活计,用自己的衣摆擦了擦手,拈起一块放在嘴里,女人的笑容让那年轻人也跟着笑了。

    男人名叫冯武正是周家的护院武师,只是现在的他还没有胡子,也没有那些可怖的疤痕,美好的回忆并不长久,一切都被那铁蹄给踏破。这天,几位身着甲胄的骑兵来到了这个村子,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被集合起来,他们扎堆的站着,早已在村口搭好的台子上那些骑兵们站在那,他们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下面那些惴惴不安的村民。

    村口的大树下,早已被立上一块旗帜,就算没人认识字,所有人也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树下招兵旗,就有吃粮人”可大家现在过的都很安逸,不需要当兵才能吃上粮食,正值秋收之际,村里的人家都不愿意去当兵。

    台上的那些士兵让他们不敢大声说话,在窃窃私语声中,那士兵开始在台上讲述当兵的好处,可谁都没听进去,因为他们早就听过这些话,而且他们的家人被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台下冯武就站在那与所有的人一样,只是一旁的女人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直到最后士兵留下了一句今晚提人便离开了。

    当晚村子里很乱,家中有男丁的都试图让其逃离这个村子,冯武家也不例外。“你快走,从后院翻出去”女人焦急的为冯武收拾着东西,最后就连自己头上唯一值钱的一支玉簪也被放进了包裹里,木娘心里想着,这根玉簪在必要时也能当做盘缠,冯武在一旁看着,他舍不得木娘,可上了战场他能不能回来就是未知数了。

    木娘强忍着泪水,声音有些哽咽,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她推搡着冯武,直到小屋院后,村子后面便是山,只要进山了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冯武离开时,他看见村子里几乎只要有男丁的人家,就会有个妇人在门口坐着,他明白这是她们在为逃跑的家人放哨,如果有士兵来了他们可以提前提醒那些逃跑的男人。

    为了不辜负木娘的心意冯武跑的很快,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像他一样逃跑的男人,他们拼命的往山上跑,直到半山腰他们才敢往山下望去,可眼前的一切让他们愣在原地。

    只见山下那小小的村庄,不知何时已经燃起烈火,当他们停下粗重的喘息声,山下的惨嚎声便统统进入了他们的耳中。有些人受不了,双腿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而冯武与其他反应过来的人赶忙朝着山下奔去,可当他们到达村庄时,等待他们的是一队队骑兵。

    马上的骑兵盔甲上都沾满了血迹,他们的腰间都别着几颗脑袋,看这数量村里面应该是没有活人了,有些人已经认出了骑兵腰上别着的那几颗脑袋,他们的家人也在里面。最先崩溃的是年纪小一些的,他们被愤怒冲昏了理智,赤手空拳的便冲向那些骑兵,不出意外,他们的人头也被那些骑兵挂在腰间。

    随后的人都试图反抗,可手无寸铁的他们,就宛如待宰的羔羊,逃跑的男人几乎全部被抓了回来,他们被这些骑兵像牛羊一般的拴了起来,而后绑在了马尾,带回了军营,期间有好几个因坚持不住而倒下的人,不出意外他们的人头也成了那些骑兵腰间的战利品。

    剩下的人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征不到兵,那就杀良冒功,这也可以弥补征不到兵的错误,至于他们的家人,在这些骑兵的口中大概率会被叫做“山贼”,至于为什么不全杀了,因为有了他们,征兵也是一份功劳。

    军营中冯武痴呆的望着手中被纱布缠起已经断成两截的簪子,这是没收包裹时他藏起来的,不过这一路上的各种鞭子和山路早已让簪子断裂,就如同它那个被挂在腰间的主人一般。

    “喂!吃饭了!”一个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的老兵,将冯武从痴呆的状态拉了回来,冯武抬头看向他,那老兵将一碗加了鸡腿的饭端到了冯武的面前,冯武麻木的接过,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端上这种饭菜了。

    第一次拿到这种饭菜的时候,冯武和其他的男人被用来阻挡战马上的骑兵,而他们的武器只是一根安了铁钩子的竹子,而活下来的不足三人,因为那一个只能算半个人,他失去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没过多久他便死了。

    冯武麻木的将饭菜一口一口吃光,而后将鸡腿留了下来,他用手在一旁的壕沟边挖了一个小坑,将鸡腿和簪子埋在了一起,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纪念死去的木娘,一旁的老兵看着他将好吃的鸡腿给埋进了土里,皱着眉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痰“糟践东西的玩意!”

    战鼓宛如催命的鬼,将冯武与其他一众士兵推向了那个名叫战场的地狱,一些士兵被的吓尿了裤子,就连手中的武器都拿不住,而那些转身企图逃离的,都会被城楼上的箭矢给钉在地上,直到城里的骑兵冲锋时把他们踏成肉泥。

    随着对弈两方战鼓不断地擂响,被夹在中间的冯武一众也被挤压得如同陷入沼泽地的青蛙,敌方的战马不断地逼近,直到队友的鲜血被溅射在冯武的脸上,此时的他仿佛变成了沙漏中的一粒沙子,被其他胡乱挥动武器的士兵裹挟着陷入了如他们一般的疯狂。

    敌方的一波冲锋已经过去,冯武他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他们是消耗品,像这种情况,冯武以后还会经历,如果他还能活到那时候的话。壕沟中冯武与其他的士兵只是默默的坐着,这死一般的寂静只会被战鼓声给打破,他们早已麻木,死亡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上天的恩赐。

    就在这时城楼上的守将,将一位黄袍道人引到了视野最好的地方,守将的样子十分的恭敬,那道人却微眯着双眼显得有些不屑一顾。冯武他们在下面有些看不清那道人的模样,不过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只在乎战鼓何时会被敲响。

    突然一些零碎从城楼上被丢了下来,有一些还打到了冯武的头上,冯武并没有去看看是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的头上,依旧麻木的坐着,而一些士兵却将那掉下来的东西捡了起来,这时他们才看清,那东西很像是稻草人,只是它们都很小。

    城楼上的道人依旧在向下丢这些稻草人,稻草人也被其它战壕中的士兵捡到,过了一小会儿道人不再丢那些稻草人,而是让城楼上的一些士兵搬来一个红色的台子,道人在守将的搀扶下坐在了那个红色台子上,只见那道人装模作样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随后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铜钱剑捧在手上便在红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吟诵着某种咒语。

    伴随着道人的吟诵声,城门外的壕沟中那些被士兵拿起的稻草人变得奇怪,只见那稻草人开始缓缓变大,变得就像先前拿过它们的人一样高大,士兵们早已被这一奇怪的情况给吓到,纷纷远离了那些稻草人,可等了片刻那稻草人只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城楼上的黄袍道人依旧在不停的吟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就在这时那些稻草人们有了行动,它们像是捕猎的野兽般四肢伏地猛地扑向曾经拿过它的人,战壕里士兵们顿时乱了起来。

    那些稻草人将士兵扑倒,然后撕下他们的脸皮盖在了自己的头上,那些被撕下脸皮的士兵有些还活着,他们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可稻草人并没有让这种痛苦持续太久,它们将那些失去脸皮的士兵开膛破肚,而后像穿衣服一般从那些士兵胸口上的破洞钻了进去。

    奇怪的是那些士兵居然还活着,只是没有脸皮的头宛如瘤子一般挂在那些稻草人的肩膀上,他们都在笑,一些稻草从他们的五官中戳出来,身体中的内脏也被稻草所代替,而那些多出来的东西便被丢在壕沟之中,顿时壕沟里的腥臭味几乎快让人喘不过气。

    城楼上的士兵看着城下发生的一切,一些已经忍不住将肚子里的酸水呕了个干净,那黄袍道人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已经忍不住吐出来的士兵,嘴中的吟诵声变得更大。

    壕沟中冯武看着这比战场上还要可怕的一幕,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防止被稻草人们发现,冯武将身子埋进了掉落的内脏中,双眼紧盯着那些将人穿戴整齐的稻草人。他想过会死,但从来没想过会死的如此恐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片刻的功夫刚刚的一切居然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此时道人的吟诵声戛然而止,一旁的守将上前将他扶下台子,黄袍道人缓缓开口:“本道爷已经施展无上神通,将军放心此战必捷”守将谄媚的回应“是是是,道爷的神通可真了不得啊!不知我们何时能起兵呢?”,“现在就可~”道人缓缓开口,守将大喜将道人扶至一旁后,立马朝着擂鼓士兵大声下令:“擂鼓!”

    战鼓声再次响彻战场,只是这次城里的士兵不用再出来了,只见那战壕中的那些稻草人宛如恶鬼出笼,在战场上他们无惧刀剑,他们会猛地将马上的骑士扑倒在地,而倒地的骑士会受到他们的群起攻之,他们虽然数量不及对面三分之一,可他们却像永远都杀不死一般不断地消耗着敌军的力量。

    很快战场上的敌军便被那些怪物给逼退,至于后面发生的事冯武便不清楚了,他只知道当他醒来时,已经失去了这段记忆被裹着草席丢在了乱坟岗。他离开这个地方开始四处游荡,各种活计他都干过,直到他被一支镖队看上。

    冯武在镖局中干了几年,由于身强力壮,他也被总镖头传授了一些武艺,不过在有次押镖时,被山贼砍伤,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镖局的工作也无法再继续下去了,几经辗转,他来到了周家,在周家当上了个护院武师。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在周家院子中巡逻,突然所有人都向着大少爷的房间靠拢,房间里嘈杂声不断,身为护院他有责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他往房间里望去,自己的老爷正被许多家丁按住双手,可等到他仔细地看清楚那附着在老爷手上的东西,那些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仙器!仙器!这是仙器!这是仙人的东西!”冯武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就连老管家撞到他的身上也没能让他恢复过来,直到几刻钟后回忆慢慢淡去,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他才离开大少爷的门口。

    夜晚,白天恐怖的回忆早已被深深的埋进了他的心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像往常一样巡逻,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今晚便是他的死期。

    倒在台阶上的冯武在死前看见了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他庆幸自己将这段记忆遗忘了这么久,可又觉得对不起当初的木娘,就这样他在痛苦中瞪大了双眼死在了周宅大门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