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烧烤店总是打架斗殴的常发地，这一点做警察的冯唐是深有体会的，刚入行的那几年，他不知处理过多少类似的情景，每次总会送几个不良少年进去。

    简单一瞥，眼前的一群人有五个之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耳钉，项链，纹身，染发应有尽有，每一处细节都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哥们混社会的。

    冯唐大概扫了一眼，确定了几个人是呈一个180度的半圆形形成的包围站位。然后曲臂抱架，眼神不转珠的盯着为首的那个人。

    黄毛一看冯唐专业的防守动作，也愣了一下，立马也知道对方是个狠角色，奈何话已经放出去了，对于从事他们这个“职业”的人来说，认怂可是大忌，只得牙一咬，心一横，娘的干了！

    随着黄毛的一个眼神，侧翼的两个人接到示意，立马开始了行动：一个抄着凳子，一个拎着瓶子就冲了过来。

    冯唐当下右脚内旋，左腿弯曲，便用出一招矮老猿抱膝，将将让过左侧拍来的酒瓶，而后就是一个右正蹬，踹在了右边来人的心口上，后者直接连人带凳子倒飞出三米远，砸在了一张桌子上，吓得周围三个人惊叫出来。

    就在这个空当，正面的三个人也一并冲了上来，各持武器便一并往上招呼。冯唐也知不可硬抗，于是左右脚灵活变换，使用的乃是拳击的跳步，飞快向后退去，并顺势朝着左侧的人背后移动。

    几个混混一击不中，已知对方实力和自己不在一个层次，心中便已生怯意，心中迟疑，手中便慢了三分。而就在这个空当，冯唐已闪至一人身后，一个肘击命中此人右脸，只听得“哎呦”一声，此人应声倒地，获得了婴儿般的睡眠。

    短短20秒，5个人已经有2个人倒了下去，其余三个一时间被吓懵了，愣在当地。

    “哎喔，嫩几个这是做啥嘞？可别打了，有啥仇啥冤的，离了俺这个摊儿再报也中嘞。这买卖是没法干了。”

    店老板这会儿闻声赶到，一见到这个场面，登时急得直跳脚，不为别的，倒是这已经是这星期第三次出现这档子事了，今天这个大过节的还被这么搞，着实是破防了。

    其他三个人看到老板出来打圆场，可算找到了一个机会，嘴里一边骂着“看在老板面上，老子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一边头也不回的丢下两个兄弟就跑了。

    冯唐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走到其中一个人身边，蹲下身来，拿出手机，问:“小鬼，大过节的，出来闹什么呀？”

    那个年轻人擦了擦嘴角渗出一丝血，抬头看了一眼冯唐，冷哼一声道:“哼，过节？我妈失踪了一个月音信全无，你猜我有没有心思过这破节？你们一个个的在这阖家团圆呢，我他妈就是看不惯。”

    冯唐报警的手突然停住了，半晌后，他收起手机，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没说什么，站起身来走回桌旁，烧烤店在短暂的混乱后，又回归了正常的秩序，除了店老板在和一些熟人吐槽着这些年轻人有人生没人养以外，并没有人特别在意刚刚的冲突，节日的氛围很快就冲淡了刚刚的不悦。

    除了冯唐。

    “冯队长......”林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林晖没有听到那个人自从回到桌旁后，冯唐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闷头喝酒，这么一小会，已经三杯下肚。

    “老弟，你说，我算个合格的刑警吗？”

    “当然了，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已经死在赵大鹏手里了。”

    “那为啥我总觉得通贯这案子我没尽力？”

    林晖大概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并不擅长言辞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冯唐，只能机械的重复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老弟，不是我矫情，我干了20多年，抓过的人经手过的案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还从来没这么闹心过。”

    林晖不知道如何回应，但是他明白这个时候自己需要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前几年，那个轰动一时的死亡通知书案，你知道吧？”

    “嗯。”

    “那个案子光死者就有十几个，每次出现场必有人吐。当时上头给的压力比现在还大，老子带着全队一个月走访了排查了几千家商户，最后在几千公里外把凶手逮住了，你说老子卖不卖力气。”

    林晖依旧没说话，默默给冯唐倒满了酒，递到他手里。

    “可是这次的事，我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冯唐接过酒，一饮而尽。

    “你说走访排查，我也不是不想去，可是被害人是通贯的全体员工，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共同点，社会关系也没有交叉；你说出现场，海龙那栋楼我都去过几百遍了，我连他门口那棵树有几片叶子都知道，但是就是啥也没找到啊。”

    林晖再一次默默续了一杯酒。

    “好不容易抓了一个赵大鹏，结果不明不白的就死了。那老廖就只会摆架子，有本事这案子他来查啊！”

    冯唐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引得其他桌纷纷侧目，林晖被人看的不自在，只能朝别人作出“喝多了”的口型。

    “你说那个陆宇也是，他是唯一的亲历者，但是屁用没有，一点有用的都问不出来，还有那个张艾嘉，一天天摆个臭脸给谁看？要不是老子，她现在还能在这跟我耍横？”

    “冯队长，少喝点。”林晖看到冯唐口出狂言，眼睛发直，便知道不能让冯唐再喝下去了，于是很自然的收走了他的酒杯。

    “老弟，还得是你，以前那帮同事，天天一口一个‘冯队'的叫着，真出了事，一个个的跑的比兔子还快。别的不说，就冲着你现在还叫我一声‘冯队长’，你这朋友我这辈子交定了。”

    “冯队长，整个警局只有你信我说的那些离谱事，其他人都把我当傻子看，我应该对你说谢谢才是。”

    “哎，兄弟，啥也别说了，咱哥儿俩同病相怜。”

    “冯队长，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信我啊？”

    “因为你是个好人。”冯唐抬头，眼睛盯着林晖。

    林晖被盯得有些发慌。多年来从事刑警工作让他的目光自带一种威慑效果，加上脸上的那道疤，让人看着气势上就先矮了三分，跟他对视几秒后总会让人下意识的闪避开他的目光。

    “别的我不敢说，当刑警这么多年，我看人绝对是准的。”

    林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有点像玄学的理由，就好像女朋友问你在为什么爱她，你觉得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只能说:“因为是你。”相信的人会觉得“哇，好感动，好有安全感”，而不相信的人只会觉得这个人油嘴滑舌。

    林晖自然是相信冯唐的，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也不是什么大渣男，更何况自己所说的也句句属实。

    “妈的，老子受不了了，今天必须弄个明白！”

    林晖思考的空当，冯唐已经结账起身，一脚踹开凳子大步流星的向远处走去。

    “哎？哎？冯队长，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