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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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斜斜的土山墙(8)

    秋天,淅淅沥沥一连下起几日连阴雨,李善存老汉睡得腰疼,总算睡几日安稳觉。或许,人们总适合于晴天,不宜雨天。——阴雨的日子盼望天晴。

    终于,天晴雨霁,风和日丽。他背上五升麦子走走歇歇,歇歇走走;走得满头大汗来到集市,准备粜麦子,换些铜钱,给李富来置买笔、墨、纸、砚。

    集市上,买卖的人,熙熙攘攘。闲聊的、闲逛的、却不少。

    一位卖眼镜的老头,六十岁左右,长长的眉毛,几乎遮住两只眼睛,从眉毛的缝隙看到犀利的眼神,浮现一丝狡诈;蹲蹴眼镜摊面前。

    他的对面,有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似乎是个顾客,选择、查看眼镜。卖眼镜的老头遇到顾客,擎起肱肘,拿起眼镜。这幅眼镜是深褐色的石头镜,他对四十岁的人说:“你瞧,这幅眼镜,有座花果山,还有孙猴子,你瞧瞧,拿着金箍棒!”

    本来这位四十岁的人蹲在地摊旁,挑选。卖眼镜的老头这么一推销,结果,四十岁的人站起来,转身离开地摊。卖眼镜的老头追着,嘴里说着“台词”。四十岁的人却尚未回头,一直往前走。

    卖眼镜的老头,失望的神色,扫兴踅回,则放下手里的眼镜,蹲在原位,静静地眺眺四周,卑微的低下头。

    李善存老汉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怕这位眼镜师傅羞涩,调离视线,假装尚未看见通过眼镜摊位。

    走到粜粮食的集市,零星几家。尚未有买主,他蹲在地上,拿出烟锅,抽起旱烟,听见他的咳嗽声。转身唾弃一口唾液,一只母鸡看见,飞奔啄起唾液,母鸡抬起头,唾液扯出长长的白线,使人恶心,转过额头,不去看它,任凭母鸡肆无忌惮。

    李善存耐心等待买主,却无人过问。对面看去,一位鞋匠正在补鞋,低头缝补鞋绑。鞋匠看来六十多岁,长长的白胡须,瘦瘦的脸颊,尖尖的下颌,好像皮包骨头。

    高高的颧骨,凸出脸颊,更显得瘦劲。抬起双臂,黑黑腌臜的胳膊经脉凸起,显得灵活。

    李善存老汉注视一会儿,他仍然低头,认真仔细缝补,手里的活计。

    鞋匠旁边是位卖柿子的老头,五六十岁年纪,脸颊未有表情,蹲在两个箩筐跟前,一动不动。只是额头,一会儿,左边看看,一会儿,右边眺眺,似乎焦急地等待。

    箩筐里的柿子黄黄的,带着绿色。箩筐上系的绳子黑褐色的,估计用过好久。扁担放置屁股下面,轻轻地蹲着。

    卖柿子的旁边依靠卖大枣的小伙,红红的脸颊,高高的颧骨,黑里发紫,充满年轻人应有的阳刚之气。

    浓浓的眉毛衬托大大的眼睛,显得精力充沛。白色的汗褂露出丰满的肌肉。篮子里的大枣有绿色的,紫红色的,半绿半紫的,显得花花绿绿,圆圆的,丰满的,仿佛微笑似的。

    大枣一口一个,能发出清脆的响声,可是,无人问津。小伙呆呆的注视前方,期待买主到来。

    旁边还有一位卖背篓的老头,一只扣入地上,一只躺入地上。老头站立旁边发呆,绾起的白头巾呈黑褐色。白色的腰带也变成黑褐色。

    两只手的手指,骨头一节比一节大,手指弯曲,显得职业习惯,的确是个老篾篾匠。背篓的旁边,放着一捆划开的竹篾。

    靠着斜斜的土山墙,有位算命先生,戴着眼镜,眼睛时不时从眼镜的镜框上边,眺眺这里,眺眺那里,好像捕捉有用的信息。周围无人光顾。

    地上的摊布,画起一个大大的八卦太极图。太极图周围三爻,长的长、短的短。

    太极图上放置一本旧书,旧书上放置三枚铜钱,铜钱随意滚在书本一边。铜钱中心的钱眼摩擦明明晃晃,像钻过人似的。

    铜钱上“乾隆通宝”字样清楚可见。字迹凹处的铜臭,黑黑的,显得神秘莫测。

    算命先生主动给一位过路的人搭讪,这位,眼睛注视前方,没看一眼,通过卦摊。算命先生露出遗憾的表情,还掐着手指,喊出子丑寅卯的口诀。

    高高的太阳挂在天空,和煦的阳光映照人们身上,有一丝的温暖。缓缓地转入中午的位置。

    李善存老汉背来的麦子也无人问津。烟锅里烟霭袅袅飘浮天空。远处几个人,不知为什么争吵,人们围拢过去。

    一半的集市几乎散摊,被吵架的人吸引过去,大红脸的人跳跃离开。一个小个子的人紧追其后,奋不顾身追赶,消失人们的视线。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什么?

    有个人情不自禁仰望天空。人们以为看到天空什么?过往的人都抬头眺望天空。结果,这个人打个喷嚏。其他人恍然明白,都散了。

    集市上的人,眼看越来越少,只剩寥寥无几。

    李善存老汉还在等待奇迹的发生,觊觎一切希望呈现。烟锅里的旱烟,已经抽完,肚子咕咕叫起。

    卖篮子的人,提着篮子,在集市上大声吆喝,叫卖声回荡天空,还是无人问津。声音越来越高,发出沙哑的声腔。还是无人问津。篮子在他手里,高高举起额头,时不时,胳膊轮起。尽管吆喝,最终无人问津。离开李善存的视线,消失人群里。

    李善存仰视高高的太阳,羞涩眼睛低下头。看着口袋里金黄色的麦子,一粒粒像瓜子金,灿灿发光。手捧麦粒,麦粒流淌口袋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喜欢这种响声,露出一丝微笑。

    眼看集市人烟稀少,人们渐渐地离开。他感到没有希望,还得把粮食扛回家,过两天再来赶集,因为集市是双日集,逢双日只能赶集做买卖。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叹一口气。扎住解开的口袋,抡起口袋,前后耷拉肩上。

    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栖栖遑遑,有些遗憾和不安。口袋里的麦子,背着越走越重,已经没有力气,走走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