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水到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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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故地重游(下)

    五年以来,我也是头一回知晓,这柄剑居然能张开,还有发射弹丸伤敌的能力。苏梅说这是她二十五岁生日时朱欣,也就是我母亲送给她的,那时我刚刚降生;现在再正式地作为礼物赠予我,权当是提前一天赠送的生日礼物了,即使我已拥有它接近五年。

    郑恒一直在旁听着,这时才发问自己能不能试试。我说可以,但必须自己充够发射一枚弹丸的电量。

    然后他就很认真地拉了三百下滑杆,一边拉还一边念念有词。我凑近听,他念的是E=BlV,F=BIL,Fx==mv²等等。他终于停下手,告诉我,理想状态下拉二百零七次就能发射一枚弹丸,但考虑到能量损耗,可能得三百次。

    原来在此之前,他用小刀划开木墙,挖出了那颗小钢珠,专门测了直径,即使这弹射器也不见得是电磁轨道弹射,甚至可以断定不是,因为它的加速长度顶多十厘米,线圈弹射更合理一些。

    郑恒戴上试用,挥了几下就摘了下来。他说这有些别扭,他的手比起这柄剑有些大,这件武器完全不适于成年男性使用。我对此表示奇怪。

    这时差不多已经是十二时了,苏梅懒得做饭,就用压缩饼干款待我们。这是真正的压缩饼干,比何七大公的土制怪食物好吃得多。

    待我们吃得差不多了,苏梅背起一个小包,示意我们可以出发了。我们就出门,苏梅把门锁上,挂上一块“无人,有事可留信在门口信箱”的木牌子,郑恒一声口哨,巨狮就从不知道哪里跑了过来。

    苏梅处变不惊,不仅没被吓到,反而踮起脚摸了一下大狮子的头。它看起来很享受,发出一阵呼呼噜噜。我们三个翻身上狮,郑恒一拉缰绳,狮子就走动起来,甚至于奔跑起来,快乐地向谷地蹦跳。

    路上居然有几朵野花,在贫瘠开裂的土壤上,像无端碎裂的彩虹般铺洒着,到处闪烁着星辰一样细弱而明亮的光。

    一只起码得是十只蝴蝶后咬前尾接成的飞天蜈蚣徜徉在花中,一个不小心没保持住平衡,整个地摔了下去,但并没有碎成一只一只的蝴蝶四散开去,可见它是一整只的生物。

    据说飞天蜈蚣只要掉在地上,就必须小心地收起翅翼,尽可能快地爬上树,纵身跃下,才能重新浮空,这又间是它最脆弱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要丧命。

    狮子飞一样地奔驰着,震得大地隆隆作响,各种奇形怪状或大或小的虫子争相逃窜。郑恒让我从他包里拿一只网兜,他好捉一些没见过的虫子。

    我就见他拉开了网兜,如一个冲杀的骑兵般四下乱挥,捕到就丢进狮子身上挂着的一个口袋。我和他贴得挺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背上的汗水蒸腾。

    他捕了一阵,直到再没有新鲜虫子可捉才停手。据历史记载,公元末期科学家很担心生物多样性,我猜,如果他们是后泄露时代生人都就不会有这种担心了,恐怕反而要投入进为新的让人目不暇接的物种命名的工作里去。这简直是生物大发现的时代。

    现在的世界,好像也有博物学家和其他科学家,前者往往是实力高强的大侠,而且一定隶属于旅行者联盟,而后者的科学知识一般是家族传承,又称“科学世家”,他们往往寻求中立的豪侠会的庇护,或是干脆投靠进化实验室当人奸。

    至少在旅联的定义里,以杀光现存正常人和畸变人为旨的进实干部和兽化人根本不能称为“人”,自从泄露的那一刻起,占据城市却只行破坏的进实兽化人就已经同“智人”这个物种分道扬镳了。

    而还有一批科学家,在大型的应急图书馆建了山寨,一般我们称之为“文明城”,因为他们所保护的,是公元文明的最后遗产。

    我常常觉得,面对后泄露时代,只有文明城的坚守者和旅联的抗争者才能称之为真正的文明生物。或许以后,致力于让人们获得广阔发展空间的方舟会成员,也可以被称为真正的文明生物。

    苏梅给我们讲泄露之前的故事。公元晚期,由于人们的认知能力和学习能力的限制,世界科技不能再前进一步。各国纷纷组建了人类进化实验室,试图通过定向基因修改使人类获得进化。

    当时有个久负盛名的新锐科学家提出了超级意识”的概念,但改造意识的活动很快遭抵制与禁止,他们的项目甚至遭到撤资。这之后就出了个张森,然后就泄露,或者泄漏了。

    说前者,是因为在大规模的泄漏之前,进实的技术就泄露到张森这种极端的人类毁灭者手里了;此时泄露时代开始了。

    张森干的最大的事情是“大泄漏”,将世界带入后泄露时代。现在一般管公元2185年到公元2186年叫“泄露时代”,泄漏纪元年开始为后泄露时代。这时我才知道“后泄露时代”的来源。

    苏梅这时才问我是否知晓陈清竹的去向,我说她已经在陪同方舟会前往航天中心的路上。苏梅说这些本来是要在你十八岁时给你讲的,现在晚了些,但你父母交代我们必须讲给你。

    晚上六点,我们又进了东华山辖地,我就穿上郑恒的熊装掩人耳目,免得再叫陈东华抓去。我跟他们讲了这事;苏梅捧腹大笑,郑恒却轻声哀叹,他居然忍心把你捆成那样,可见他并不真心爱你。

    我辩称他只是为了防止我再自杀,他笑着摇头,说,你该不会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我表示无语,考虑要不要给他一个白眼或是抬起一脚踢下狮子,但最终还是作罢,只是伸出戴着拳套的一只手,给他比了个中指。

    我们在山脚下扎了营,我窝在帐篷里不敢出去。一队举着火把的“移动哨”(其实就是巡逻兵)路过我们的帐篷,热情邀请我们去山寨的旅舍住,但我不敢去。

    郑恒知道我的心思,婉言谢绝了他们,但说的是怕变异玩具熊伤人。我无语,但那几个巡逻兵很欣赏他的幽默,还赠他一只鸡腿,但是生的,希望他好歹让熊填填肚子。

    郑恒进来问我要不要吃,我只敢挥手不敢说话。郑恒耸耸肩,把它撕成一条一条的喂捉来的虫子,又把骨头丢给大黄。

    不知道大黄在看见它的主人对虫子比对它还好时,会做何感想。没有多久,我们睡了,实话说,熊装真的热死闷死了,但愿拉链没有坏掉。——10时8分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