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水到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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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UT——旅行者联盟(上)

    5月22日

    早上十点过一点,我们就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了。郑恒等人昨天就在前往工业中心或者说“大工业”的路上了,据说是因为那里也许比发射场更凶险。

    要不是因为昨天我还在蹲禁闭室,今天也不至于成为光杆司令。这里面的“我们”仅仅是我和腿部挂件兼关键要员何七华。

    郑恒虽说没有单体战斗力,但好歹还有个神宠。何七华我就不是很懂,都泄露纪53年了,怎么还会有人连钻木取火都不会啊!

    本来这个任务应该由何七松来做,但他已经做完了他全部的任务,消失在一声巨响之中了。

    这样看来,他妹妹确实在经历与我相同的命运,不过还好,她不用像我一样,在不敢想象明日阳光的状态之下生活五年之久。

    我没法想象,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人将要经历我的过往。不管那是谁,我都会同情这么一个人的,因为他或她是世界上第三大倒霉蛋,前两个是我和何七华。

    现在,世界第一和第二大倒霉蛋正手挽手走在前途未卜的路上。何七华摊开他兄长手绘的地图,说,看这一路上,沙漠、高原,估计一点都不好走。

    我摇头,说,你认为不好走,那是因为不相信我的实力。她自言自语似地悄声说,本来也没多少实力吧!我大懒,怎么就连你也不相信我?!

    她垂眸沉吟,没回答我,只是专心地踢着脚下的石块.大概几秒钟过去,她突然抬头问我,你不会也在哪里突然死掉吧!

    我摇头,趁机摸摸女孩的脑袋,说,起码死在你后面,你用不着担心这个。她歪头,万一你其实是林觉民呢。我说,那我只有相信你不是陈意映了,行了还是快走吧。

    何七华问我了解不了解张利民,我用力摇头,即使相处这么久,这个人在我眼里也是个谜团。他的存在感不低,可我就是难以形成对他完整的印象好像这是个半透明的人

    我这么跟她说了,她点点头,说,我从没见过他有什么爱好,但他似乎什么都会。我们三兄妹还没出来历练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文明城附近知名的武装力量头目,而这支武装也隶属于旅人联盟。

    他很早就和进实对着干。我们离开文明城没多久,他就带着一些人找到我大哥,说要组建一个“方舟会”。去找你也是他牵头的,他说,前途艰难,我们必须拉到世界上最有希望的青年人,粟家那个超意小姑娘就是绝佳选项。

    我当时还有问他以前是否同你见过面,他摇头否认。后来他跟我们说,只要能把粟安拉入伙,我们就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这姑娘是整个后泄露时代一切线的结点。我觉得他像是在忽悠人。

    他在谷地安下身后不过三个月就独自脱身,再回来时你就跟在他后面,像个新媳妇。我回忆了一下当天的穿着,粗布衬衫和白罩衫,牛仔裤,哪里像新媳妇。

    我打断何七华的话问她,她说,你当时双手叠放身前,头微低,脸还有些红,和我很小的时候见到的新娘子特像,只有一个红盖头的区别。

    我想了一下,才发现,那天我似乎是为了装淑女,才收起了一下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架子,但照她这么说,应该是收得过了点。

    自从我加入了方舟会,一直是尽量以亲善面目示人,毕竟盛气凌人绝不适用于自己的同志。

    我问何七华,一切线的结点是什么意思。她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又说,我猜应该是说,你的身份很很重要吧。

    我问,那你觉得会有多重要,她松开她的一绺发丝,有些随意地说,恐怕是没你不行的那种,不过万一张利民其实是在吹牛呢。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张利民到底是不是在吹牛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我所接受的一切教育中,“你很重要”这个词都无可替代。

    我有时会想这是不是在刻意培养我自命不凡的性格,让我真正认为自己是全世界的中心。

    这种诡异的教育方式绝对起到过非同寻常的作用,因为我真心地认为,眼下不能没有我,既便现在不能,日后我也必然发挥出无可替代的作用。

    真正说来,五年的流亡生涯只教会了我一件事一我也不是很重要。在我被群狼围攻,只能在树上挂了一整天时,或是在我被一群只是见色起意的山贼围在山洞里两天多几乎渴死时,甚至包括我被陈东华绑成棕子的那天。

    所以我到底是重要在哪里?没有人回答我。

    现在,我自己为自己赋予了一种重要,或者说,一种使命,那就是护送战五渣何七华,穿过无比凶险的沙漠和更为凶险的高原,去弄到一份有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图纸。

    这时,我才真正认为,我很重要,无可替代,也不容许替代。除非我死了,不然不可能有人可以代替我,走在何七华的身边,替她挡下一切可能。

    我似乎有些像一些西洋奇幻作品中,守护主角完成拯救世界关键一步的护卫者,虽说这样的护卫者必须在主角拯救世界之前死去,成为主角成长路上的牺牲。

    但我们绝对不同,他们是阻止即将到来的末世,我们则是在己出现的末世中重觅希望,能不能找到先另说。

    但是,有我在,怎么可能找不到,退一万步,如果我都无能为力,还有谁有办法?

    现在我们走在林间的一条小径中。泄漏之后树木疯长,这种树林一般来说就是绿墙,插根针进去都难。虽说已是夏日,但走在林旁无热感,甚至会稍微有些冷。

    何七华间我会不会有蛇,我摇头,我在森林横行五年,从未见过一条蛇,怀疑是蛇族没有抓住泄漏良机,被别的恐怖变异动物吃绝种了,毕竟蛇类本来就是濒危物种,又补上一句,虽说没它,但有蛇树,会把你缠住吃掉,但它们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来吃我们的。

    这小姑娘真的有些害怕了,浑身都在抖,脸色都有些白,但固执地不肯靠在我身上。我问她是不是害怕,她轻轻点点头,说,但我要勇敢些,不然会被叫战五渣

    我猛地想起,我真叫过她战五渣,似乎还笑话过她钻木取火都不会。我九十度鞠躬请求她原谅,但她真的想拥有更大的胆量,用她从上辈子和下辈子借来的坚定摇了摇头。

    我一时手足无措,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甚至失去了判断能力,只能说,有我在,你也没什么必要变得很厉害,保持腿部挂件的形状还能磨炼我的实力,就跟长跑运动员训练绑沙袋一样。

    她听到这话,眼眶里溢出了泪水,但没有流下来。

    我更慌了,脑海里疯狂地闪烁着各种可以用来安慰受伤心灵的话,然后沮丧地发现没什么有用的。

    比起这个,我最怕的其实是她为了证明自己,自己一个人偷偷钻林子里,然后被狼吃掉,或者化为美杜莎树的养料。

    我决定先停掉于事无补的话语,紧紧拉住她的手。她开始落泪了,一线泪珠顺着她光洁的面庞滑下,在她下巴尖打转。

    另一滴跟着滑下,我伸出另一只手想为她拭泪,但被挡了下来。她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泪珠还是止不住地掉着,如同遭受锤击的冰块。

    但我已经顾不上想该怎么安慰她了,虽说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惹她伤心,因为一团黑影正径直朝我们飞来。

    我一把将正在掉泪的何七华扯到身后,弹剑举盾紧盯来者。这东西是个狼人,和奇幻电影里的分毫不差,估计是为追求真实感的电影剧组委托实验室定制的。

    它双目通红,一张狼脸上刀剑创口无数,一身狼毛上居然披了件锁子甲,手握一根两端尖锐的金属棍——看来是个棍男。

    它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只是把棍子照地一插,吐出一句低沉含混的人言:留下那个小孩,你可以走。它抬起一只手指指瑟缩在我身后的何七华。

    我轻蔑地笑笑,说,给我A和B,我偏选C,现在逃命,姑奶奶顶多剩你个胳膊。它摇摇头,猛地拔棍就向我砸来。我举盾格挡,让何七华后退几步免得被伤到,旋即滑步向前,用看边去切他握棍的手。

    狼人猛地收棍,我收势挥盾直指其脖颈。狼人一闪身躲过攻击,挥棍猛击我侧腰。

    我迅速蹲身躲闪,保命的招式直接把我的优势打成劣势,一手举盾护身一手收刃撑地,双腿弹起猛扫其下盘。

    它反应不及,倒在地上,我顺势翻滚起身,却看见它分开血盆大口向何七华扑去。我跨步挥盾,给了它一记耳光,还没等我看一眼她是否受伤,狼人的棍子已经砸在我身上。卑鄙的东西,正面打不过我就去偷我队友。

    我挨下这一记,倒飞出几米远,但它并不想管我,而是一把揽住了何七华。我强忍着胸口的钝痛,爬起来不要命地冲上去。

    狼人一只胳膊夹住何七华的头,另一手挥棍格挡,单手对阵投鼠忌器的我竟也不占下风。它时而拿小姑娘当肉盾,打得我束手束脚,挨了好几棍,即使有盔甲保护,还是有一种全身即将散架的感觉。

    它得了手后边打边退,估计是后边有人照应。我想到这点更为焦躁,一边放话骂人,一边反而还占了劣势,我太急了,动辄露出破绽,几乎追不动它了。

    狼人跑得愈发快了,我追得甚至口吐鲜血都难以企及。突然间,它不跑了,被一根什么东西绊倒。连带着何七华一起倒在地上。简直是天降的神迹。

    林子里腾地窜出一条大汉,手中长刀已然削下那狼人头颅。何化华沾了一身血迹,狼狈地爬了起来,我已经没有了警惕的力气,双手扶膝半蹲着,喘着带血的粗气。

    那汉子自我介绍说是旅联的成员,不久前接到上级的任务,要他在这附近布设几个陷阱,说能抓个大的。

    我点了点头,那汉子一手拉起何七华,一手把我扶住,说,大妹子,受不少伤吧,这样子也走不了,先跟我回驿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