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水到繁星
繁体版

4-3 西大陆与五号发射场(下)

    夕阳西下,准时的进实军队,不对是准时的陈尤道,他指挥一群狼人开始了冲锋。幻界生物计划也没弄多少狼人,这些估计是进实后来改造的。

    我们的子弹其实也不很多,火药也没多少了,就力求一枪一个准。这一队狼人显然是斥侯之类的,探一探火力罢了,没多久就又全退了下去。

    陈尤道指挥甲人们向我们投掷石块,我们也投石作为回应,子弹有限,还是能节约就节约吧,虽说我们扔的石块也没有什么威力。郑恒看着满天飞舞着的石块,喟然长叹,说这世界真魔幻。我也觉得。这恐怕是最正确的一句话,堪载史册。

    日后,方舟时代的学者们可能会对名言集里一句“这世界真魔幻”而疑惑,最终发现,只有这句可以概括整个后泄露时代的一切特质

    按我来看其实狼人和猿人的战力差不多,它除了一只凶恶无比的狼头外,别的其实和猿人也差不多,比鼠人壮实,浑身长毛而已。

    那天我遇到的狼人可以算作是精英怪,实力同穿山甲怪不相上下,评分给到T1没啥问题。

    鼠人T4,狠人猿人T3,甲人青犀T2,诸如张翎之类,恐怕可以算作T0,即使是现在的我,单挑张翎也不敢保证胜利,应该说失败还更有可能。当时我是偷袭致胜,用的他永远不可能想到的招式。

    我不清楚玄龟怪等究竟是何实力,我怀疑至少是TO的水平,实力必定在我之上。

    石块大战持续了十分钟上下,实话说,什么战绩都没打出来,大家都是零伤亡,也可以说是其乐融融的和平战争了。

    但陈尤道又开始叫阵:“没用的,说了没用的,小狐狸,你一定会再次进入我的笼中,顽抗没有出路,只要把你和设计图留下,别人都可以走。你明白我这话什么意思吗?你们可以活,小狐狸……”

    我又一次地差点跳出濠沟,然后让郑恒死死拉住。他说,你疯了,你真要去送死?

    小王扯着嗓子喊,别做梦了,我们死而不降。那边只传来三个字,好骨气。这三个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郑恒和小王一人拉住我一只手,我没法再跳出去了。冲锋又开始了,这次人数史无前例地多,我们也顾不上什么精准度了,反正也没有射不中的可能。

    甲人和青犀怪们疯了一般地如潮水般向我们涌来,最前一排怪物倒下了,后边的几乎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估计它们哪怕是绊倒的,都得变成肉泥。

    不少的甲人掉进陷坑,甚至直接把陷坑填平了。它们跃不过中间那道濠沟,也是硬用身躯填着过去的。

    我头一回见到如此多的甲人,感觉它们像自杀的旅鼠,连大海也要让它们填平。火药很快用光了,战士们拔出短剑,行将与甲人们做短兵相接的决斗。在黑色潮水的冲击下,我们却不一定能坚持得过这半个多小时。

    我用尽全力挥出每一剑。郑恒的近身战斗力并不强,只是勉强能与甲人们相抗。小王的身手倒是相当了得,估计实力起码相当于陈清竹,她的一柄短刀如同游蛇,左右腾挪却也没受多少伤。

    果然,能当上副寨主,确实不一般。汹涌的甲人之潮没有止息,也许永远不会止息,已经又有弟兄倒在了地上。

    小王受了伤,左臂几乎动弹不得了,我们也被逼到了大厅的门前。我们拼尽全力要抵挡住它们,但用处都不大。

    大厅门开着,我们被甲人之潮推了进去。向七华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就要在此失败,我如是想着,不知做何是好。

    正在此时,靳兰从黑潮的隙缝中逆流而上,用力去推那扇门。

    门关上了,透过己经进门的一群甲人,我看见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门闩推了过去。房间里仅有的几只甲人也足以将没有防护的他撕个粉碎,我看见他用力扒着门门。

    我们解决掉最后几个门里的甲人,凑近去看时,他的后背上赫然两个血洞。我们抵住门,他仰面倒在地上,没有爬起来。

    我们迟了,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他已经气若游丝,他说出几不可闻的最后一句话,这话是对我说的。他说,告诉苏梅,我一直爱她。

    我用手指去试,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也再也不会重启。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靳兰用自己的生命,给我们争取了一扇门。这次,我不再想着冲出去。

    黄金甲从屋里出来,他看见他一生的挚友正躺在那里,本来应当跳动着的心脏,为一个血洞所代替。这个血洞其实并没有正穿心脏,但从效果上看,也差不多。

    黄金甲怔在那里,他的眼眶湿润了。他抬起带着一个伤口的手背揉眼睛,不知是盐分的刺痛还是心灵身处的痛楚,他皱起眉头。

    我想象过他悲伤的样子。黄金甲沉默地像块冰雕,终于,他把靳兰的斗篷解下来,轻轻地覆在这位牺牲者的面庞,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抵门。

    他问我,靳兰跟你说了什么没有,他话不多。我说,他让我转告苏梅,说他一直爱她。黄金甲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我就知道。

    或许是第一次,一滴泪珠滑过汉子向来刚毅的面庞。大厅里静得出奇,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何七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出来。我回头看去,她正看着我们,干涩了三四日的眼眶有点湿润。这时,整个房间内只有十二个活人,小王的战友在这里死了一半。

    她开口,我弄完了,我们怎么走。显而易见,开车走,车就停在大厅正中间。

    我打声招呼,我们这十二个活人上了车,驾驶位黄金甲副驾驶郑恒,门被撞开了。

    带着锐不可当的愤怒,黄金甲一脚油门,钢铁猛兽咆哮着冲了上去,先进门的甲人无一例外变作了肉泥。皮卡的大灯开着,令人胆寒的复仇之光劈开了黑色汹涌的浪潮,我们站在后厢的外沿,防止疯狂的甲人爬上皮卡车。

    变异人之潮渐渐远了,黑夜也笼上了这残酷的大地。没多远就是一道山崖,为了让陈尤道彻底放弃追我们的想法,我们在卡车掉进山崖前跳车,钻进森林中逃出生天。

    我们成功了,我们不仅拿到了设计图,还完美地逃了出来。

    黄金甲喊,三,二,一,跳!我挟着抱着何七华,跃下了失控的卡车,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形。

    一群伤残的战士(那位断了腿的战士是让小王带着跳下来的)聚在一处,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

    无论如何,我们在这里成功了,如果我没能骗到进实,我们压狠不会有这几天;如果我们没能从这里逃出来,一切不过白搭。

    我们进发宇宙的计划一共有三块拼图;设计图,世界知识集、大工业,我们已经拥有了三分之一,也是最重要最珍贵的三分之一。

    很多人永远留在了那里,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和云下山的战友们会把他们接回来,他们的灵魂,只有在厚重的泥土里才能安息。等我们回来。

    我们坐缆车,也就是应急通讯桩回到了云下山,这时是三点十二分,我是说,等我们到云下山时,已经有三点十二分了。我们都拖着几近碎裂的身躯,大概地清洗了一下伤口,就倒头睡了。

    索道摇晃得很厉害,我在缆车里没法写字,到了云下山又累得要命,很本没有精力,其实也没有时间去写日记,倒头就睡了。

    除了何七华外,我们每个人都至少有六处伤口,除了腿破砸断那位以外,伤最重的是我和黄金甲,还好我们两人身体恢复能力都很不错。

    DATE536/22NO

    我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现在才醒来,不对,是直到今早才起来,而且几乎动弹不得。我和小王躺在一起,相视一笑罢了。

    何七华三天可能只休息了五六个小时,我醒来时她还睡着。按往日的恢复速度,我得差不多三天才能恢复战斗力,虽说比起普通人已经快得多了。

    没多久,郑恒以一个木乃伊的造型进了屋,挺旁若无人地俯下身子在我额上印上一吻,然后坐在我床边。我比较喜欢这种。

    他说,如果明天出发,我们就可以赶上大集市的闭幕。这两三天正好可以完善下我们的处女作,可惜我们已经没有贝斯手了。为了纪念靳兰,我准备删去《自我之歌》.里所有贝斯部分。

    中午十一点多,何七华也醒了。反正我也动不了,等着他俩喂就行了。去中心化是团队合作的必然趋势,我也得慢慢学着站在其他人的身后。只会冲在别人前面,那叫独夫;学会去合作,去共同对敌,才算大侠。

    我和小王躺在一张床上,像两只嗷嗷待哺的乳燕。何七华的粥就很适合我们,方便还管饱,方便指的是下咽比较方便。

    郑恒搅了半天,又吹了半天,还自己抿了一口才舀起一勺送我口中,刚刚好的温热。这个我称为,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为别人打伞。何七华在这方面就不很专业,烫得小王欲哭无泪。

    看见小王如丧考妣的表情,何七华才意识到这一切,忙便劲吹手中的汤,溅起的雨水又把小王的额头烫了一下。

    小王崩溃了,忍着痛爬起来,用近乎央告的口吻说,妹妹,要不还是让我自己来吧。看吧还是我比较幸福,小王并不比我伤得轻,却只能独立自主了。我俩相视一笑。

    到了下午,我已经能爬起来了,虽说还是浑身疼。我见到了云下山的寨主,叫徐杨博耀,四字一个名字,我叫他老徐,感觉像是比我大的

    我向他表示感谢,他说,不必,能帮到您和方舟会,是敝寨的荣幸。他还说,我们这里成立了一个方舟会的分会,但我们不太清楚方舟会的纲领,希望您可以做个宣讲。

    我尬住了,方舟会一大的会议精神我几乎一字未听,当时我还放下暴论:我既不用自己领会,也用不着给别人宣讲会议精神,记什么记?

    还好何七华有一份纲领,我干脆就让她去讲了。何七华的声线还是偏温柔一些,她在台上讲,后面的人就不太听得清,这倒怪不得她。

    其实我所见过嗓门最大的人是张利民,他站在会堂讲话,没一个人听不清,我估计黄金甲的音量都没这么大。

    下午五点多钟,我们开始收拾东西。小王被委任为云下山与方舟会的联络员,其实我感觉叫特使更好些。

    这就意味着,小王要跟我们一起走,虽说她现在还卧床不起,得躺担架。我对她的感觉很不错,说不定以后故事更多。

    这时我已经能正常行走了,时好参加云下山的晚餐会,其实不过是蹭饭而已。云下山的晚饭倒也没什么特殊之处,能吃到绿叶蔬菜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晚上吃一种乱炖汤,实话说,不如何七华的手艺。不得不说,何七华是战斗以外领域的天才少女,顺带一提,直到现在她还不会钻木取火。

    自此,我们在西大陆的旅程就该宣告结束了,算得上完美。在这一天最后,我们四个人讨论《自我之歌》的细节,准备把这首本来的半成品彻底完成。

    按理说我超级意识全开的话,一天就能把整首作品完整地改好,以致于改无可改,达到乐曲的至臻的境界。我们微修了一下副歌的旋律,让它听起来更加顺耳,增加一下记忆点。

    歌词我们没敢改,没什么必要。突然想起来,《自我之歌》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现在它叫《热烈思想者》,绝对保真,我翻了之前的日记。

    差不多十点钟,我们的讨论终于告以结束,当时我就发觉,恐怕又得小小地熬个夜了。嗯,现在是10点50分,睡觉了。

    完成于10时50分(该死的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