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水到繁星
繁体版

5-1 回到北风山(下)

    DATE53/7/1

    今天中午十一点左右,我们终于回到了北风山。

    我们的归期难以预见,北风山的人们都忙得很,没有人来迎接我们,实在正常不过。从五月二十三号到七月一号,我们三十八天的旅程在这里完美地画上句点。

    进门时,我们看见一队青年人挑着水,有说有笑地走出寨门。时至中午,我们在寨内却看不到什么人。

    走了很一会,一个巨大的棚子才映入眼帘,远远地就听见震天的喊杀声,棚内也是刀光剑影一片,不消说就知道,他们在练武。

    我们走进棚子,几百个男女青年手拿铁棍短刀,无数寒芒在半空舞动着。

    大部分男青年都光着膀子,显出壮实有力的躯干;浑身的汗珠在经棚顶过滤的阳光下闪着夺目的色泽,顺着他们的身体滴落在土地里。

    女青年们却也不弱于他们,虽说确实体弱一些,气势和认真劲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很多都剪短发,都叫汗湿成一绺一绺的,粘在她们的脸上脖颈上,甩起来时又颇像暴雨中旋转的雨伞。

    这幅图景真真有种热烈与力量的美感,让人心潮澎湃,让人无比兴奋,让人难以自抑地想要加入。

    最前面领练的人看到我们,向我们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停止身体的动作。时间来到十一点半钟,他喊,下课!

    青年人们向中靠拢,排成三队从前、中、后三个门出去。那人在人群中向我们走来,那是陈东华。

    呃,郑恒一看见陈东华在前面,就不觉间挽上了我的手,蛮心机的还。他看着我们,眼中流露出极为复杂的内心世界;喜悦,迷惘,哀痛乃至释然。这一些情感竟都藏在这一双眼睛里,实在叫人惊讶。

    但对于这些情感,他未吐一字,只不过是说:“你们回来了?怎么受这么些伤?”我说,嗯,回来了。路途挺艰难的,大家都难。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回答。

    他又说,没事,回来了就好,然后哈哈一笑。唉,谁又能知道,这一笑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算了,不去猜了。

    我们紧接着见到了苏梅。我告诉她,靳兰牺牲了。她点点头。我又说,他让我带你一句话,说,他一直爱你。苏梅点点头,眼眶红了。她说,嗯,像是他会说的。

    我大概给她讲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她没能控制住泪水。我就猜到会是这样。你看,虽说我不爱他了,但他倒不这样,她说。

    嗯,我点头。她擦了下泪,长叹,说,过去了吧,虽说我也不爱你,但我一直会记着你。这不是对我,也不是对任何人说的,也许是对她自己说的吧。

    她深呼吸了一下平复情绪,说,无论如何,欢迎回来。我找出一张之前拍过的合照,说,送你啦。

    她仔细看那张相片,然后小心地把它叠起来,放进自己的衣兜里。我给她那张,是靳兰站中间的那张。应该是很适合她的礼物。

    午饭前我们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张利民。估计是长期操劳他顶着特明显的黑眼圈,不知是不是由于心理作用,我感觉他的头发也变稀疏了。

    他和我们握手,说,不好意思,才知道你们回来了。我说,会长还是够有实力,不过一个月,北风山简直叫我认不出来了。

    他点头说,是,你们在外出生入死,我哪里敢闲着?他把我们领进办公室,说,这一个多月,我们开办了早上的习武班,下午的识字班,目前已经基本完成了原始成员的扫盲工作,还招了很多新人,好多人还慕名而来呢。

    坏了。我问他,这么说,我们的位置有人知道了?他点头说,对啊。好像还挺骄傲的。

    我扶额,说,会长,你防御工事建咋样了?他歪了下头,说,小粟,你问这个什么意思?我无语了。

    黄金甲帮我回答了他,说,一般来说,位置泄露的下一步就是进实找上门,我们的好几个驿站就是这么玩完的。

    我点头,介绍说,这是旅联的黄金甲。张利民一拍额头。他终于懂了,亡羊补牢也可以算是为时不晚,就看他和方舟会大会怎么弄了。实话说,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按说不应该,作为旅联曾经的成员,他不应该考虑不到这点。

    后来何七华告诉我,他的武装没有固定的基地。呃,是这样的吗。

    按照旅联的官方评级,这一片算是中压区,没有高压区那么危险,但也不是什么能高枕无忧的地方。这时已经十二点了,我们由张利民领着去食堂排队,得到一大块烤塘肉,还有硬木磨成的切肉刀。

    这把刀也算好用,对于熟肉的效果真的不错。我三下五除二地把肉分成六份,按照每个人的食量分的。

    总的来说,这份食物挺不错的,毕竟在泄漏之前,鹿肉一直是最美味的食物之一,现在也比火鸡肉好吃。

    我建议从现在开始准备至少够一月使用的应急物资,最好把合适的新基地地址选定,狡兔三窟总设错。

    我本人在方舟会的威望当然颇高,只不过经常在管理层之外,对于重大事务不能说是有发言权。实话说,这有点尴尬。

    我们立即召集了少数的方舟会成员,大概定出了几个选址。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下午两点到五点是所有人必须参加的识字班,正好可以让我筛选一下拥有恐惧标识的人。

    目前方向会有三千余人,整个北风山差不多有七八千了,这么多的人里随便出一个奸细都是对我们的致命打击。三个小时里我转过了所有教学的棚子与教室,一共抓出三个奸细.还好,只有这几个罢了。

    对待人奸自不必手下留情,直接走处决程序。本来我们得依法治寨,但还好在制订这些法的时候,张利民留了一个后门:如果方舟会的核心成员受到三十日以上禁闭的指控,此人可以通过原因解释来免除指控,或者将逐出山寨以上的指控改为禁闭三十日。

    所以说,我依然有很高的蹲三十天禁闭室的可能性,因为杀人判逐出山寨。算了,总是要为方舟会牺牲一些的,倘若我的不自由能换来长远上大多数人的自由,那它就是有意义的。

    用私刑处决完三个奸细后,我选择主动受审,这可以缩短正常的审判流程所需的时间。

    我预先准备了一份解释词。动用私刑和杀人当然都违法,但我必须让所有人明白,乃不会随意地落在任何人颈上。如果在这里我讲不清这点,那方舟会就白建了。

    我对动机的解释不多,重心放在了两句话之前那个观点。看吧,于这样的事情不容易,代价也很大。

    目前的预期是我禁闭一个月,但愿这事不会对旁人产生任何影响.审判流程最短三天,我还有三天的自由可以享受。

    张利民承诺,他会让我这段时间尽量好过,功臣不该受亏待。好过不好过倒也无所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但愿法官能体会到我的难处。取证不充分,也充分不了,在现行的法律体系下,我们连把那三位逐出山寨都做不到。算了,法律可以修,我们的未来可不是闹着玩的。等三天以后吧。

    何七华问我后悔不。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真的。我加入方舟会就是保镖的身份,之前保护过张利民团队与何七华,现在我保护整个方舟会和北风山,以后说不定就要保护全人类。

    偶尔这样的行为得付出代价,代价之类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付出代价的惟我一人。我相信他们会视我为英雄,而非不分是非的屠夫和刽子手。

    后来有陪审员也问我,“恐惧标识”怎么证明。这是无法证明的,可能只有我们的一身份能证明,那是不相信它的结果。如果别人也会有这样的标识,那我自己就会收拾行装,永远离开这里,我有自知之明。

    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受着密切的监视,就连记日记时身后都有人。

    我见到了下了识字班的张三,他用明显流利得多的话说,你又要被关禁闭?

    我点点头,说,是。

    他说,我一个月学了上千个字。还挺欣慰的,这家伙学得愈发快了。

    我就说,好好学,等我出来你得把三千字学完.他说,保证完成任务。行啊,这都学会了,我很满意。

    记于8时59分,又没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