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水到繁星
繁体版

5-3 访问UT(下)

    凝滞的空气在这一时刻碎裂,冷与热在所有的地方激烈地碰撞,无声地消融。

    一切在这里崩解,从有形向混沌,向虚无。

    感情的流与物质的流紧紧缠绕,将恒河中的两粒沙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空。

    情感的流穿过我们的身躯,我的心中如同无物,却也几乎不能塞下向我涌来的几乎无尽的情感。

    我的思维不能够定型,不,是根本无法形成,思维具象的外形刚开始凝结,就被喜悦与幸福冲刷得一干二净,无法再寻。

    炽烈与幽寒在同一刹那达到顶峰,达到极限,达到不能再高的高度。

    不过多了一步,我已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炽烈让恒河之沙熔解,幽寒又让它们不能靠近。它们疯狂地熔、冻,以对方为圆心做着愈来愈近的高速旋转。

    它们愈发热,愈发亮,从定型的分子变为离散的原子,形态在消解,原子在崩裂化为含克与胶子的糊。

    温度没有限制地升高,终于,在创世大爆炸的闪亮里,它们融为一体,也许再也不能分离。它闪亮起来,变回超级意识的光标。

    它划过一行字;感谢使用接吻体验增强功能,祝您与心上人百年好合。

    我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时我才发觉,我们的口中巨相是对方的舌。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们两个同时睁开眼睛。

    有电灯泡。“驯兽师”站在我视野的边界,见我们睁开眼睛说,几分钟不过,怎么还亲上了。

    我的面颊腾地烧了起来,郑恒倒挺淡定,似乎根本不想管她。我现在全凭他的力量才能站住,浑身绵软,提不起劲,腿似乎还在发抖。

    结合的时间在这里结束,如果再让我列出那道数轴,我会不假思索地把面前人放在+5。

    天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变得娇柔无比,我说,我走不动,你抱我吧。他不假思索地将我抱起来,我瞥了一眼时间,这时候已经四点二十几分了。

    我感觉这场心的接触恐怕持续了数分钟,虽说我心下知道这不大可能。无论怎么说,量变引发了质变,我们的关系还在发展着,万向明确无比,其实结局也挺明确。

    旅联为我们准备了一顿不错的饭,据说是来自泄漏前的预制菜。

    泄漏前有一则流传甚广的都市传说,讲,预制食品能保存几十上百年。事实已经雄辩地证明了它,我们吃的真的是近百年的比我还大的老菜。

    我父亲介绍说,这些在冰箱里存了五六十年,今们天才舍得拿出来吃,又说,为郑恒的生日干杯,以水代酒。

    痛饮白开水是我们人类的传统,毕竟这年头,白开水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喝得到的。

    有点羞于启齿的是,我这时还在今天的寿星怀里,享受着寿星喂饭的究级殊荣。嗯,寿星是我的。这话的意思是,我和他曾合二为一。算了,越写越写不清楚。

    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我失掉了正常说话的能力,只会用不久前学会的无比娇柔的声音。这算好事吗?

    饭毕,郑恒说,我有个伟大的发现。我不知所云。他说,你看,你的名字西洋语拼写的首字母是S与A,我的是Z与H。如果把它们写在字母表上,会发现,它们的位置是对称的这就叫渊缘,缘分的缘。

    我想了想,说,更巧的是,5月5日到1月1日的天数等于今天到12月31日的天数,我们的生日也是对称的。

    太炫了,世界上再难有如此深厚的缘分。这个,必须得叫,有缘千里来相会,缘分找寻有情人。

    我有了新曲的灵感,名字就叫《缘之河》吧,明天再写,今天先不写。今天我要写奇长无比的日记,全面展示永无法忘怀的这一天。

    我们计划明天启程,回新北风山去。我与他们阔别已有一月,若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算,已经有六十六年了。按平均寿命来算,这可是足足的三分之二。

    我想他们了无比地想。我要见到他们,我必须见到他们。和父母互道了晚安后,我进了预留的房间,写日记。

    他们好像诧异于我如此早就要睡觉,我说,我要去写日记,提前晚安一下,又和两人分别拥抱。

    我当了一天的有妈的孩子。真的,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到我写这段文字的时候,郑恒在身后抱了抱我,在我后颈印上一吻。好痒,我没法控制我的笔了。

    完成于10时6分,管他完美不完美,我要贴贴

    DATE53915

    新北风山,我们来啦!呃,今天早上九点左右,我们穿过了掩映的丛林,抵达了新的北风山地址。

    新北风山建得挺气派,但是就内部而言的。从外面看,呃,从外面看不见。

    我们的新基地有一半的地下建筑,地面之上的建筑基本都在大树的内部或顶部。如果不是我预先知道地址,我几乎不可能从树林里找到这些建筑。

    实际上,虽说我已经知道了地址,找入口还是花了我老半天时间,直到十点半钟,我才找到第一处可能的入口,进入了新北风山的地下建筑体系。

    说是体系,其实多少有些牵强,目前只有议事厅和仓库在地下。我们下到议事厅,正好见到了张利民,他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见到我们忙抬起头来。

    他和我们握了手.说,现在你们可是模范。我问那是什么意思,他笑而不答。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说,我们还准备给你们开个欢迎仪式。我说,那还是算了,近万人的集会,容易暴露。

    他摇摇头,从一沓档案里抽出一张来,是张有些简略的地图。

    他说,我们多点开花,建了好些分部。我看了眼地图,分部的位置都用红圈画出来了。我用记忆功能把分部们的位置存进脑海,现在它多了个备份。

    他说,总部目前只有一千六百人,开个欢迎会问题不大。虽说我压根不想要一场沸沸扬扬的欢迎会,但已经没了拒绝的借口,罢了,随他去吧。

    何七华这时也下来了,看见我们,登时掩住了口鼻,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我们两个上前,轮流抱了一下她,她带着哭腔说,我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四十一天漫漫征程;不要说她了,我自己都险些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相顾无言,喜极而泣。泪水总是能表示许多种也许完全不同的含义,在这里也合适不过。

    她又上去了过不了多久,一堆人跟着她下来。这里面有一些面孔我己熟知,更多的是生面孔,我对我们很多同志其实都不太熟悉,没办法,我肯定不能谁都认识。

    我和小王拥抱,看见她己然痊愈,我真的高兴。

    陈清竹,张三、苏梅,再见到这些面孔,我真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还好,一切都暂时过去了,我又回到了方舟会这个大家庭。这几乎让我无法想象。

    我问张三又学会多少字,他很骄傲地说,老大,我已经把三千字全学会了,还学会了写文章

    我点头说,好,未来可期。他立即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没有封皮的小本子,翻开,让我再说一遍那个成语。

    我又说了一遍,说,你不仅学了字,还学会了如何学习。何七华在旁说,我教他的。她看起来也很骄傲的样子,我摸摸她的头。

    她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像只小猫。我把手滑下来,捏捏她的小脸。

    我们上地面去在楼梯上,张三小声对我说,老大,我能娶你不。

    我大惊,什么虎狼之词。他说;何七华告诉我,如果你特喜欢某个人,那就去娶她吧。我就问她,我可以娶老大吗。她说,勇敢追求爱吧。

    我感觉,在告诉张三“娶”这个字的真正含义之前,最好先把何七华处理一下。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何七华,说,你又使坏,该当何罪。

    她一脸委屈但眼眸带笑说,哪有。

    邪恶的女人,整过我多少次了,居然升级成借刀杀人了。

    这个时候,郑恒本来拉着我手的那只手已经搭在张三肩上,他比张三矮好多,看起来挺滑稽的,说,Hey,bro,你真的知道你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挠挠头,说,意思是何七华教的,她说她学富五车,就是学得很多的意思,所以她说的都是对的。何七华一脸坏笑,可恶,必须教训,狠狠地教训。

    郑恒给张三讲大道理,说,尽信书则不能无书,何七华的话不能够全信。

    张三说,可是何七华也不是书啊。郑恒抓了狂,说,你不行,我要娶她。张三说,何七华告诉我,如果两个人要娶同一个人,那他们两个必须决斗。

    呃,以郑恒那小身板,显然不太可能斗得过两米巨汉张三。郑恒崩溃了,揪住何七华问她,你都给他教了些什么啊?

    何七华委屈巴巴人畜无害地眨巴眼睛,说,我就教了该教的啊,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

    她眼睛一骨碌,勾起一抹邪恶的微笑,说,姐夫,你要是连张三都斗不过,岂不是很丢脸?

    郑恒一把抓过我的手,说,安,我们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好不好。

    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不好,我想看你和张三决斗。

    遥想6月26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初不帮我,我怎会为你说话?哈哈哈哈!和张三决斗去吧!他问我,安,你总还爱我吧。我笑了,说,看情况。

    这下不得不与张三决斗了,对于郑恒而言。但他毕竟挺聪明,提出,他两个每人给我讲五十个笑话,我听谁的笑得多谁胜。

    张三有何七华当军师,让我笑了十二次。郑恒孤军奋战,刚好也是十二次。这一场何七华和郑恒打平。

    郑恒提出和张三下棋,结果成了我和何七华下棋。开玩笑,世界TO外挂姐是你所能匹敌?不过插标卖首尔。

    我在何七华的营里大杀四方,大胜之。瞧,郑恒毕竟是把决斗赢了。

    张三输掉了决斗,但并没有输掉放出虎狼之辞的心,他说,那我还是娶何七华吧。我双手赞成,拍拍巨汉的后背,说,未来可期,到时候姐给你随份子钱。这就是万试万灵的回旋镖之术!哈哈哈哈!

    我,郑恒、张三都很快乐,那么谁不快乐呢?奇怪,怎么没有人不快乐,我看何七华跟往常一样乐。居然没起到应有的效果,总不会……那不更乐了吗,但我自己也知道,那种可能性不是不大,而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自今天之后,我们就要开始建设我们自己的基地了。我看了张利民所给的蓝图,他的目标很宏伟,要在三个月内建成完备的地下建筑与空中防御体系,还要派特遣队去城郊结合部大采彩钢板用来造箭矢,还想搞自己的工业体系。

    他的想象力确实丰富,无论如何,我愿意跟着她干,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而不懈奋斗。虽说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但在前往星空之前,让自己过得好点总没错。

    一开始,没有人知道我们该怎么活下去。后来,也就是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创造了独属于自己的活法:

    我们不单单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有目标、有追求。我们不单单为自己而活,我们还为全人类而活。我们不单单要活在当下,我们还向往未来,追怀过去,既向前向上看,也向后向下看。

    我们坚持着爱,现在还可以加上信任。我们是风雨同舟的同志,我们走在一起,志同道合,而且还为了“同志”中相同之志而努力,而奋斗。

    眼下,我们的眼前处处是美妙的劳动、生产与学习,我们重拾曾经引以为傲的知识,用这里的一千五百双脚丈量我们的大地,用这里的一千五百双手拥抱我们的天空。

    我们是树,虽遭受过致命的打击,可我们千磨万击还坚劲,在新的土地下重新扎根。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绝望的土地成长,可是我们追求的,却是明天的希望。

    在风雨之中,那群蚂蚁从盆子里爬出来了,在更大的盆子里,它们也在不断尝试,在成功与失败里成长。我们即使是蚂蚁,也总会有能爬出世界这个大盆子的一天。

    我愿意相信,在不会很久的将来,我们将向盆外投去一瞥。

    记于22时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