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木剑捅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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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吾尔岭的离别

    “白芷伤势,幸无大碍。”

    昨日,刘二皮风尘仆仆归来,未及近身,其声已先至。

    此话一落,陈二心间恍如长夜晦暗中乍破晓曦,穿云裂雾,洒下一线温煦。

    二人收拾心绪,将昏迷的褚东秋和何重重搬至龙靖江静眠之处,待二人醒后,陈二详细叙述了此间过程。

    何重重听闻,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褚东秋虽抿着嘴角,但眼眶泛红,默默无语。

    刘二皮正欲扛起龙靖江遗体,前往吾尔岭安葬,却被陈二轻轻拦下。

    陈二面向众人,语调沉稳而坚定:“我师尊,出身寒微,生前有言,愿以身为舟,载万民度厄。而今师尊驾鹤西去,道消身陨,将他安眠于其证道之地,使其英灵得以守望这片他曾以血汗浇灌的土壤,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说罢,陈二抽出腰间木剑,以剑代铲,掘土开坟。

    众人静默,虽想帮上前帮忙,却被陈二眼神制止,忙至午夜时分,方将龙靖江尸身埋葬妥当。

    圆月高悬,众人环立坟前,沉默不语,唯有陈二跪于龙靖江坟前,拿着何重重的小刃,一刀一刀,终将一块木碑雕琢而成。

    他缓缓起身,亲手将这木碑稳稳立于坟前,转身对何重重言道:“替我题几个字。”

    何重重一脸迷茫:“该写何字?”

    陈二仰望星空,繁星点点,良久,他缓缓开口:“剑仙二字足矣。”

    ......

    吾尔岭,残阳如血,将天边云霞浸染成绚烂的绯红。

    陈二独坐于“一方客栈”斑驳的台阶上,膝上横放着那柄门栓削成的木剑,右手轻轻摩挲着陈靖江临终前赠与的‘雨滴’,那并非真正雨珠,更似一枚晶莹剔透,仿佛能捕捉光影的琉璃球。

    大厅之内,四方学宫众人争论之声沸反盈天,偶有激烈言辞随风飘落陈二耳畔。

    “嘁,四方学宫何时沦为江湖草莽之地?随意收纳门徒,岂不坏了我学宫千年规矩?”一嗓音尖锐刻薄。

    “龙师弟生前亲点,将其纳入门墙,我等遵其遗愿,有何不妥?”另一声,如洪钟,火气十足。

    “证据何在?谁又能证实,龙师弟确实在临终之际,将此人收入门下?更勿论,即便龙师弟真有此意,也需遵循学宫规程,考核过关,方可正式入门!”那尖酸之声再次响起,字字句句皆是据理力争,毫不退让。

    陈二对此等纷扰并无多大兴趣,龙靖江仅是他一人之师,至于那学宫的名分,不过是浮云过眼。更何况,他又惆怅了,师父龙靖江尸骨未寒,刘二皮那小子竟已随了曹老头那老顽童而去,留下他独自面对这突变风云。

    回忆起当时情景,曹老头朝刘二皮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言道:“二皮小子,你确有拳圣之资,可有意随老夫修行一二?”

    刘二皮瞪了曹老头一眼,不满其先前的隐瞒之举,一改往日嬉皮笑脸,扒拉了下曹老头,没好气道:“去去去,狗屁拳圣之资,老子兄弟正难过呢,你一边凉快去。”

    曹老头却不以为忤,又凑近几分,不死心道:“此言非虚,错过这次,可别后悔。”

    刘二皮闻言,怒气上涌:“他娘的,真是烦人,老子现在只想陪陈二喝酒,这叫患难与共,后悔个屁!”

    曹老头闻言,略显尴尬地缩了缩脖子,似乎放弃了说服刘二皮的念头,口中却依然嘀咕:“唉,本想说,若能成就拳圣,或可赢得白姑娘芳心。”

    于是,刘二皮走了,只留下那坛子还未开封的酒。

    “吱嘎”一声,沉重的大厅门扉缓缓开启,一位身着青衫的老者迈步而出,他步履稳健,径直走向陈二,顿足,鼻中轻哼一声,似是对陈二满不在乎,旋即又悠然迈步,沿着木阶缓缓下行。

    褚东秋与何重重,二人紧跟老者身后,直至陈二身侧,分坐两旁。何重重目送那青衫背影远去,沉吟片刻后,方缓缓启齿,声音不高不低:“江文裕师叔向来严谨,言必称需经过考核,才可入得学宫门阙,而你,书未读几卷,字不识几筐,恐怕难过此关。”

    褚东秋语声低沉,似有千钧之重,缓缓言道:“龙师叔仙逝,其间干系,我褚东秋责无旁贷,他生前的遗愿,我定会帮其达成,吾师亦已亲临此地,若你愿同往一见,或许能从中觅得破解之道。”

    陈二缓缓起身,将木剑轻轻搭在肩头,目光与褚东秋交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这短短三日,人事已非,连素来不对付的褚东秋竟也开始为自己发声,他微微摇头,语气平淡:“无须如此,我既已为龙靖江之徒,是否身列学宫,于我而言,已无甚差别。”

    何重重闻言,连忙起身,神色间尽是急切,话语中透着真挚与热忱:“陈二,还望你三思。若得入学宫,你将有机会接触更多武道精粹,此乃难能可贵。我愿倾力相助,为你解惑答疑。江师叔其人古板,虽严苛,却也正直,学宫之内,卧虎藏龙,更不乏其他古道热肠之辈,不妨将此视为一次机遇,如何?”

    陈二目光悠长,凝视着远方天际,那轮夕阳已沉没于地平线下,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温热。他缓缓转身,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却坚决的笑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陈二此生,只认龙靖江一人为师尊。”

    “陈二兄,或许……”褚东秋欲再进言相劝,却被陈二轻轻抬手打断,动作虽轻,却带着不容改变的坚决。

    陈二仰首望向那逐渐明晰的长庚星,缓缓言道:“我虽非书香门第出身,却也通晓‘不受嗟来之食’之典故。师尊授我四剑,剑剑皆是心血,此等传承,足以助我踏上剑仙之路,其余繁文缛节,于我如浮云。”

    “再者……”陈二话锋一转,指尖微动,从怀中抽出那本封面泛黄的《天下第一神功》,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低声道:“我还尚有此秘籍在手,曾助我破‘意显’境界高手之围。”

    闻此言,三人不禁忆起前日里,陈二仅凭一张利嘴,便令那甄世春退避三舍的光景,不禁相视而笑,笑呀,笑呀,眼角不禁泛起了思念的泪花。

    良久,陈二收敛笑容,面容一肃,正色言道:“尔等皆言我掌握了‘伏地龙’寻路秘技,而我自身却如盲人摸象,茫然无措。但,我既承蒙仙师厚望,自当不负所托,伴诸君共赴流韵境裂缝之秘。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你们答应。”

    褚东秋霍然起身,神色凝重,沉声道:“陈二兄但有所求,直言无妨,吾等洗耳恭听。”

    陈二面露赧色,语气略显尴尬,言道:“既然无缘入学宫,这……这便有一不情之请,望二位能解囊相助些许盘缠。本以为这这吾尔岭山高皇帝远,不承想,即便是荒野小店,也需按律付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