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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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陆令萱进宫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坐在屏风后面的封述更是几乎惊掉了下巴,只觉得张勃的表现与之前判若两人。他真想站出来质问张勃,可皇帝早有旨意,只许他听,不许他说话。

    韩凤厉声喝道:“张勃,你可知诬陷朝廷重臣该当何罪?”

    张勃这时冷静下来,回话道:“罪人知道,罪人不敢说谎。”

    皇帝一扬手,道:“是何隐情,快快道来。”

    “谢皇上。”张勃再一叩首,滚滚热泪落到地上。

    面对人世间的最高审判者,张勃多想把自己的冤情说出来。可他答应过段孝言,要把全部的愤怒倾泻在祖珽身上。

    “罪人乃丞相祖珽的死间,奉命诬陷城阳王!”

    高纬听懵了,死死盯着张勃道:“你站起来。”

    张勃把祖珽供出来,自知不能回头,心也踏实了,身子也直了。他双手握拳,眼中透着光。

    高纬想到那句‘瞋目含火光’,不由出神,心想此人可与他的黑将军可比。

    韩凤喝问:“祖珽如何诬陷城阳王?”

    张勃娓娓道来:“罪人受祖珽差遣,于城阳王开府之际入的王府,渐成城阳王心腹。后来城阳王监作仙都苑,提拔了不少家臣为军主,罪人亦在其中,且管着这些人。祖珽令罪人压榨役民、毁坏营造,嫁祸于城阳王。鹦鹉楼坍塌,亦是罪人故意为之。待役民骚动,罪人令禁军武力镇压,引发暴乱。随后罪人领着一干军主与元士将逃出仙都苑,躲在元士将家中。而祖珽派刺客杀了一些人,留了一些人。元士将不死并非侥幸,而是有意留下的活口。目的就是让他以为是城阳王杀人灭口,配合罪人诬告城阳王。”

    韩凤追问:“那两箱记录涉案官吏贪赃枉法的文书呢?”

    “都是道听途说,有些是罪人胡乱编的。”

    高纬终于开口了:“张勃,这些事说与不说,你都是要死的。你说出来,背叛你的主人,留下骂名,值得吗?”

    张勃激动得拍着自己胸脯,连带枷锁铮铮作响:“这些日子罪人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些死去的冤魂,深感罪孽深重。他们不能扣上叛乱的罪名,株连一家老小。所以罪人决定揭发祖珽的罪行,为朝廷剪除祸害。”说罢以头杵地,声震大殿。

    高纬缓缓站起身,问道:“你说丞相指使你做的这些事,可有证据?”

    张勃道:“祖珽赐给罪人一柄如意,凭此宝出入祖宅。”

    “宝物何在?”

    “就藏在罪人家中,卧榻之下,有一暗格。”

    高纬眯起眼眸,忽然怒目圆睁:“去查!”

    直通皇宫的主街上,韩宝仁率领一队禁军飞驰,行人为之侧目。其中一骑在太姬府门口下马,叩开了大门。

    前院中站满了陆氏党羽,只在中间留了一条六尺宽的路。每个人的手指头都滴着血。

    路的尽头,正厅檐下,身穿先帝御赐朝服的太姬陆令萱和儿子穆提婆垂足坐床,陆璧亦并肩而坐。他们的手指头也滴着血。

    那名传信的禁军朝三人遥遥一拜,大声道:“张勃举告祖珽为仙都苑暴乱祸首。”

    陆令萱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一眼天边卷动的红云,轻声呢喃:“好啊。”接着对穆提婆道,“你可以出门了,去请淮阴王一同入宫。”

    穆提婆双袖一抖,扬眉吐气地站起来:“儿子这就去。”

    陆令萱又问道:“班剑何在?”

    行参军马良领着数十亲卫齐声应答:“在。”他们每个人手中皆捧着一柄装饰华丽的锃亮宝剑,为皇帝赏赐仪仗之用。

    陆令萱大手一挥:“走。”

    太姬府中门大开,人潮汹涌而出,瞬间占满了门外街道。一驾轺车正静静立在人群中。陆笙搀扶太姬登上轺车,马良从旁护卫,陆璧自为车夫,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皇宫进发。

    街道两侧,百姓们驻足观望,指指点点,巡城军被挤到路边,却不敢阻拦。车上那鲜衣华服的中年妇人正襟危坐,看不出任何颓态。

    坊间曾传太姬府这座大山要倒,可今日他们招摇过市,狠狠击碎了流言。

    整个邺京都震动了。兰陵王高长恭、武兴王高普、五兵尚书卢潜不约而同前往止车门护驾。

    何洪珍的信使自然扑了个空,听祖宅的人说丞相在城外别馆,只好追出城。

    而祖珽正与心腹崔季舒在别馆内欣赏着琵琶曲,曲名正是当今天子亲自谱写的《无愁》。

    厅中一对伶人姐妹,怀抱琵琶,轻纱遮面,玉臂生辉,各据胡床摇曳招展。

    祖珽脸上透着笑容,显然对二女技艺十分满意。至于相貌,他问崔季舒道:“叔正,此二女相貌如何?”

    崔季舒道:“绝不输于皇后。西域曹国女子,果然绝佳。”

    祖珽呵呵笑道:“那我可以放心交给何洪珍了。只要皇后失宠,陆令萱太姬之位必不可保。”

    话音刚落,何洪珍的使者就闯入别馆,禀报消息。年过六旬的祖珽忽闻大变,一时竟愣住了。

    崔季舒急得斥退伶女,问道:“这也是丞相的计划吗?”

    祖珽憋红了脸,吐出两个字:“休矣!”

    “快快进宫!”崔季舒立刻拉着祖珽出门,登车疾驰。

    祖珽老半天才缓过劲,在颠簸的马车上爆发出一声怒吼:“段孝言误我!”

    崔季舒无言以对,只对驾车的贴身护卫喊道:“阿飞,再快些!”

    陆氏党羽经过文林馆时,不知是谁喊了句“此乃祖贼老巢”,引得众人冲进去一番打砸。可怜馆中几个文士被揍得鼻青脸肿,抱头鼠窜。

    陆令萱并不制止,继续前行,不多时到了止车门,正遇上拦在门口的高长恭、高普、卢潜三人。

    “陆令萱,还嫌邺京不够乱吗?”高普厉声喝问。

    陆令萱起身答道:“乱邺京者不是我陆令萱,而是祖珽!他一手策动仙都苑暴乱,意欲嫁祸我儿,株连百官。此乃大齐立国以来最大阴谋!”

    “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聚在宫门前闹事,成何体统?”卢潜斥道。

    陆令萱大声道:“我们没有聚众闹事,我们上疏陈情。”

    高长恭问道:“奏疏在哪里?”

    陆令萱接过陆笙递来的卷轴,展开来只有一个血字:冤。

    须臾间众人都把血书的冤字高高举过头顶,随着陆令萱一起跪下。

    高普三人并不知道张勃反咬祖珽的内情,当下是面面相觑。但他们深知陆令萱的手段,都为祖珽捏了把汗。

    止车门外百官申冤的消息很快传到圣寿堂。高纬明白,定然有人向太姬透露了消息。

    好嘛,让他们斗,狠狠地斗,斗则无愁。

    “叫他们一起过来!”高纬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