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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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控诉祖珽

    陈德信疑心自己听错了,道:“大家,这里可是后宫呀!”

    “速去宣旨!”高纬再次命令。

    陈德信不敢再问,立刻退出圣寿堂。

    不久,韩宝仁进殿,呈上在张勃家中搜查到的证物。

    果真是一柄白莹莹的如意,藏于眠床下的暗格中。

    高纬手中紧紧攥着如意,仔细打量,嘴里喃喃说道:“是它,是它。这是朕儿时的玩物,后来赏赐给丞相。”

    韩凤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而屏风后的封述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扣住小床的扶手,恨不得掐出指印。

    张勃再次请命:“请陛下严惩祖珽,罪人只求一死,以谢天下。”

    高纬没有说话,挥手示意张勃退下。

    韩凤会意,叫韩宝仁将人犯押回天牢。临出大殿时,父子二人目光相接,韩凤以手作刀,悄悄在脖子上一抹。

    待张勃离开大殿,封述从屏风后绕出来道:“陛下,张勃突然翻案,十分蹊跷,还须仔细审问啊!”

    高纬挥舞着如意,大声呵斥:“朕将心爱的如意赏赐给祖珽,他却赠予贱民……就这般对待君臣之情?朕将天下托付于他,委以重任,他却造出弥天大祸,只为一己之私!”那如意忽地脱手,摔在地上,几乎粉碎。

    韩凤也附和道:“案子确实蹊跷,可张勃把话都说清楚了。老府君还想怎么审?”

    “仙都苑之乱决不能归罪丞相一人。丞相有丞相的罪,城阳王有城阳王的罪,都要审、都要议。比如克扣的官粮这桩事,谁是主使,谁是协从,官粮去了哪里,不可不查呀!”

    韩凤正想把官粮之事蒙混过去,听封述将其挑明,立刻恼羞成怒:“今日议的是丞相之罪,你要查城阳王,可以去天牢继续审问张勃!”

    二人唇枪舌战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那是张勃的声音。

    原来张勃被押出圣寿堂后,正遇上前来觐见皇帝的百官。好巧不巧的是,穆提婆和高阿那肱正与陆令萱走在一起!

    张勃愣在原地,失声道:“穆提婆,你没死?”

    穆提婆哈哈笑道:“我死不了,要死的人是你!”

    张勃这才明白受了段孝言的蒙骗,急火攻心之下喷出一口血来。失去理智的他猛得挣脱禁军,抢了宝刀扑向穆提婆。

    韩宝仁正想着如何杀人灭口,这下有了,后宫持刀行凶是实打实的死罪。他摸出匕首掷入张勃的背心。张勃一个踉跄,随即被追上来的禁军砍死。

    那些被张勃手书扯进来的官员继续头顶冤字,跪于殿外。

    张勃的冤情却无人知晓。

    喊着“刀下留人”的封述追出殿外,见犯人已死,倍受打击,背靠立柱,充满不甘与遗憾。

    邓长颙出来传旨,宣正四品以上官员入殿。

    高长恭立刻上前扶住封述,搀着他再次进殿。

    群臣祝拜完毕,高纬照例赐座于太姬。陆令萱却没有辞谢,直接坐上小床。

    韩凤先将张勃翻供、皇帝亲审、搜查证据等事说与众人。

    张勃已死,这条线没法再查,祖珽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高纬先定下基调:“诸位都在,那就议一议祖珽该当何罪,是贬官还是流放,乾阿你,你说呢?”

    只是贬官和流放,不定死罪,陆令萱自然不满,因此缄口不言。

    尚书令高阿那肱道:“还是大理寺卿先说吧。”

    封述有一说一,道:“祖珽一案尚有诸多疑点,臣不敢妄言。”

    韩凤道:“陛下亲审张勃,你也在听。现在人犯死了,死无对证,你却说有疑点?”

    “就说那柄如意,如何到的张勃手中,是不是要问一问祖珽?臣以为,应召他进宫问对,再行论罪。”

    此时,殿外又吵嚷开。陈德信慌慌张张跑进来道:“陛下,各宫各局的奴婢们都跪在殿外声讨祖珽,告他索取宫人贿赂,调戏宫女、截留贡品、逾越礼仪等诸多罪状。”

    左右备身都督刘桃枝抱刀立在殿外,以免滋生动荡。

    高纬没想到祖珽如此嚣张跋扈,震怒之余仍有保全之心,故而一言不发,心中左右摇摆。

    高阿那肱这时候脱下官帽道:“祖珽罪无可恕,不杀,老臣辞官回乡。”

    高纬吃惊道:“淮阴王这是何意?”

    高阿那肱大声道:“臣入朝三月有余,日日殚精竭虑、如履薄冰,却不知因何得罪了祖珽,每每受其掣肘,苦不堪言。若陛下一时仁慈,宽恕其罪,则恐祖珽越发骄纵难制,臣亦无力执掌中枢。”

    皇帝面色不悦,转头再问陆令萱:“乾阿你,以为如何?”

    陆令萱还是未言,穆提婆抢过话道:“祖珽祸乱仙都苑,数千役民蒙难,如此大罪,还不能杀吗?”

    陆氏党羽皆振臂高呼:“杀、杀、杀……”

    殿外亦是杀声四起,内外呼应,声浪如涛,波及永巷。

    祖珽在永巷内孤零零走着。作为这条路上的常客,身为外臣的他有皇帝御赐直入的特权。往常定然有一班宦者前呼后拥,眼下却无人近前。

    当他听到远方的喊杀声,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头颅:“还能留得今日吗?”

    “太姬,你意如何?”高纬不再称陆令萱为乾阿你,显然生出不满之意,因为这是他第三次询问了。

    陆令萱终于下床叩拜,道:“陛下一问老婢,老婢愚不敢言,是因此为国事,妇人无才,不能献计。陛下二问老婢,老婢愧不敢言,是因当初老婢看中祖珽之才,极力举荐,他方入朝辅政。今日祸事出自祖珽,实则是老婢荐才失当所致。陛下三问老婢,老婢却不敢不言,不言便是欺君罔上。老婢以为,祖珽合当受死。”

    高纬心中一悸,问:“为何?”

    陆令萱道:“天下是高家的天下,朝廷是陛下的朝廷。祖珽位居要职,富贵已极,大权在握,理应开门纳谏,举贤任能,使股肱之才充盈朝堂。而他却以变法之名培植党羽,卖官鬻爵,排挤忠臣,就连陛下的仙都苑也敢下手。若非此案真相彰显,我儿必死。日后朝廷内外皆祖珽耳目,陛下身边无可用之人,我朝休矣!此人不杀,众愤难平,老婢愿与他一同赴死!”说到这里,她声音呜咽,泪如雨下。

    党羽们亦是高呼:“臣等愿与祖珽一同赴死。”

    年轻的皇帝长长吐了口气,背靠凭几,抬首望着大殿顶端:“无人为祖珽说情?”

    说情的人自然有,但他们被堵在宫门外进不来。祖珽因为皇帝特许,自由出入宫禁。崔季舒、张雕等人必须事先通传。但他们始终没有等到皇帝的消息,因为根本无人去传禀。

    最惨的是文林馆里的那些人,比如总制张景仁,被打得抬回家,至今还在床上哀嚎。

    但有一人还在宫中,太乐令何洪珍。

    紧要关头,这位充满血性的西域胡人闯入殿中,踉跄跪倒,含泪求情:“丞相有罪,罪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