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搜查胭脂铺
尚药典御徐之范也是彻夜不眠,正在书房内翻看医书。
听闻大理寺卿、武卫将军和清都府丞三人来访,徐之范洗了一把脸,出门相迎。
当他看到封述捧着的那只药匣时,立刻就明白了:“来的正好!”说着将三人引入书房。
说是书房,也算是药房。室内充盈着淡淡温和的药香,东边墙挨着一排书架,西边墙挨着的架子上是各类草药、兽骨、以及药匣和瓶瓶罐罐。正中则是东西一丈长南北半丈宽的高案,高案正中还立着几具木雕的人体躯干和头颅。
只有一张榻,徐之范令人搬来三张小床,分主宾入座。
接着三碗温热的药汤端到客人手边的小几上。
“此汤暖胃祛寒,益气提神,诸位请用。”徐之范笑道。
药汤缓缓顺入喉中,生出一股沛然之气,众人的困意缓缓抽离,耳目也明晰起来。
可朱浑孝裕说了夜审高天和查验吴楚怜尸体的经过,接着引出此行目的:“请西阳王验一验这丹药的药性。”
徐之范早已猜到他们的意图,便娓娓道来:“此药名为益元和合丹,由我亲手配制。兰陵王妃早年体弱,只育有世子一人,子嗣单薄,所以找我配制此药,给世子和侧妃服用,调理阴阳,以期子孙兴旺。”
封述道:“这药也许被吴楚怜动过手脚。”
“嗯,不错。”徐之范点头道。
听者三人面面相觑。
徐之范莞尔一笑:“诸位怀疑徐某是吴楚怜同谋?”
李道隆忙道:“不敢不敢。西阳王怎会与乱臣贼子勾结?”
徐之范继续道:“今早我见过兰陵王世子,他气色不对,我疑心自己配错了药,所以取了黑丸白丸回来查验,一直忙到现在呀!”
“你查到什么了?”封述追问。
徐之范道:“世子服用的白丸上又抹了一味药。此药取自西域曼若兰花茎中的汁液。西域人受伤,用这汁液涂抹伤口上,有缓解疼痛之效。口中生疮者,亦可食其花茎。后来发现人吃了以后,会滋生情欲和幻觉。故此花又有淫花之名。药力过后,便四肢松软,心无防备,任人摆布。”
封述抓住了重点,道:“你是说世子吃了这药,就会向吴楚怜吐露机密?”
徐之范缓缓摇头:“真有这般奇效,大理寺也就不用审案了。”
封述不解道:“既然无用,吴楚怜为何多此一举?”
“说它无用,却不是完全无用。服药之人事先心无防备,此药方可见效。至于效力多寡,又因人而异。若是——”徐之范突然停住了,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只见他快步走到高案前,抓住头骨木雕,摸到后脑处,指着风府穴道:“在风府穴处施针,效力倍增。世子吃了这么久的药,不知受了多少针,风府穴上必有针孔!”
“好!”封述精神一振,抬脚就要走,“有劳西阳王了,我这就去查。”
“且慢!”李道隆叫道,“不能说说就走吧,药匣里的药还没有验呢。”
徐之范不悦道:“李府丞以为徐某在说谎?”
李道隆拱手道:“不敢。只是审案历来讲求证据,我们既然把药丸带来了,就请再验一次。城阳王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封述知道李道隆是存心刁难,但唯此才能彻底洗清高天的嫌疑,于是朝徐之范揖了一礼:“有劳孝规兄了。”他以字相称,表的就是二人相交多年的情分。
徐之范便道:“也罢,只恐诸位要久等了。请到案前一观。”
三人跟着过去,围在大案前。
徐之范又点了几盏灯,案上立时大亮。他打开一只木匣,里面现出黑白两色药丸,道:“这是我新配制的益元和合丹。”
封述打开了他从兰陵王府取来的木匣,也现出了黑白两色药丸。
徐之范用铜镊夹住白丸,另一只手从案上锦盒内拈出一块透镜:“诸位仔细看这白丸,色泽是不一样的。”
可朱浑孝裕拿起透镜和铜镊,学着徐之范的样子在烛光下看,果然发现白丸颜色的细微差异。
“看到了。”封述也发现了不同。
“李府丞,你看到了吗?”徐之范问道。
李道隆瞪大眼睛,费力地看,道:“我、我也看到了。然后呢?”
“此药既然能抹,想必是溶于水的。先将这些白丸过水,再把水烧干析出药来,观其形辨其色尝其味,方能略知一二。”徐之范耐心道。
一个时辰后,徐之范成功提取了裹在白丸上面的那层药粉,呈淡紫色,嗅之无味,食之如蜜。
徐之范拿出那卷翻过的医书,递给李道隆:“李府丞请看,是否与医书所载一致?”
李道隆看过医书,对比之下竟分毫不差,不由暗自叫苦。他任清都府丞多年,一直谋求晋升,本是想借此示好穆提婆,立下大功,孰料一来二去,竟成了为高天脱罪的证人。
三双眼睛都盯着他,他必须表态,便含糊其词起来:“李某不懂医道,还是请城阳王论断吧。”
此时天色已明,三人用过早膳后就要告辞。
徐之范也要跟着去,毕竟涉及医道,只有他最是清楚。
四人没有直接去清都府,而是被可朱浑孝裕带到了安康坊外的徐记胭脂铺。
李道隆不出意外又做了一回证人。
武卫军撞开店铺大门,里面的货物放得整整齐齐,店东和伙计的私物却一样没有留下。看得出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走,而且走得不慌不忙。
将士们仔细搜查,终于查到了内室书架后的密室。
密室里面也是空的,地上架着一只大火盆,盆里全是灰。可朱浑孝裕用刀鞘掀翻火盆,拨着地上的灰堆,除了腾起的灰尘,依是一无所获。
密室的尽头还有一扇门,将士们踹开,连带门后面的架屏也踹翻了,现出一张积了些薄灰的床榻。此间应是民宅,陈设整齐,可见有人打理,但并不居住。
封述狐疑道:“怪了,胭脂铺本就贴着安康坊的外墙,以这进深看,应当已经穿过了坊墙。”
李道隆一言不发,心里却发慌。邺京繁盛,店肆众多,不少依着坊墙而建。法虽不许,但历年已久,且多权贵染指,故而疏于整饬,也算是清都府的失职。
倘若此案把自己的失职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两名士兵继续向前探路,已经可以透过窗纱看到屋外的熙熙攘攘。大门在外面锁着,一个士兵抽刀断锁,然后推开门,只见街上路人惊惶地望着他们,远远地躲开了。
可朱浑孝裕大步走出去,环视四周,又望见屋子后面高高的坊墙,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家胭脂铺连通着安康坊内的民宅,密室就是内外双方密会的地方。胭脂铺的主人是谁,民宅的主人又是谁?朝廷虽然有档可查,但尚需时日。
封述思量道:“看来这个局他们已经准备很久了。吴楚怜的背后一定势力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