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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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杀鸡待客

    陈三官道:“估摸着还要四天。”

    冼夫人点头道:“公子可在府中好好歇息几日,待顾先生过来再做计较。饮食起居一律由陈将军操持,不周之处请直言相告。”

    高天称谢,又寒暄了一会儿,说些邺京故事和方丈岛见闻。众人听得入迷,竟过了一个时辰才散。

    陈三官送高天回房休息,高天便问道:“太夫人口中的那位顾先生是何人物?”

    陈三官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位顾先生便是国子博士顾野王。”

    高天听过此人。顾野王乃当世大儒,善画,工于草虫。

    陈三官又道:“顾野王誉满朝野,与高循更是旧识。太夫人请他来就是要看看公子能否瞒得过他。若瞒得过,以顾野王的声名,天下人自然信了公子的身份。若瞒不过,我们另辟蹊径。”

    如此操持,可使冼府不必过于弄险,保全他们自己。高天自是认同,便与陈三官作别,回房休息了。

    两名侍女中一个已先歇息,一个通宵随侍。高天叫她去外屋歇着,不必陪在床前。而后关门熄灯,盘腿坐定,运转一遍达摩导引术,方才安睡。

    次日一早,两名侍女端来早膳,还加了一碗乳酪,说是冼夫人特意关照。高天又是一阵感动,虽味道不及邺京,到底一解思乡之苦。

    用过膳后,冼夫人差人来请,领他走马观花,看看府中上下。忽听朗朗书声,冼夫人会心一笑:“是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孙儿在用功。”便信步走向府中书塾,透过窗户果见一青衣少年正带领三个幼童读书。

    那少年约莫十一二岁,身后也有两个青衣童子,一个不满十岁,另一个只有七八岁光景。另有一女童,也似七八岁,高天认得她,便是昨日见过的张舸之女琳儿。

    冼夫人眯起眼眸一一介绍:“年岁最大的是长孙冯喧,后面二人是冯盎和冯魂,那个小姑娘是我给三个孙儿找的伴读,叫琳儿。她父亲是府中的一名护卫,不但有些功夫,比寻常武夫还有见识,央着我将他女儿收到书塾中。我见琳儿长得乖巧伶俐就答应了。”

    高天笑道:“夫人是岭南豪杰,亦有教化之功,学生佩服。”目光又移向正襟危坐的教书先生身上,此人约莫四十来岁,葛巾裹头,闭目凝神,纹丝不动,面中尽是雍容大气之色。

    高天是邺京贵族,见过不少才俊之士,颇有几分识人之慧,当即脱口而出:“此公亦有大才,岭南之地人才济济。”

    这话本有几分恭维之意,冼夫人竟是一愣,立即看了陈三官一眼。

    陈三官忙道:“能入太夫人府的西席自然有些才学。这位张先生在郡中颇有名声。”

    及至日中,冼夫人设家宴,虽钟鸣鼎食,亦不过母子二人陪客。太守先告诫道:“公子既入岭南,也须知晓本地滋味。”言毕,一水本地吃食端了上来,口味自然与北地大不相同。无论可口与否,世子欣然食之。

    冼夫人会心而笑,道:“公子如此度量,不出旬月,必与土人无异。”

    宴饮既毕,冼夫人叫人呈上一方钿匣给高天道:“此物高公子须要好生看看。”

    高天打开钿匣,见是一块玉珏,玉色温润,纹饰华美,上有城垣图案,并刻一妗字。他只觉得这是一样宝物,但不知冼夫人是何用意。

    冼夫人见他疑惑,解释道:“此物为十公主珏之一,原为长城公主所有,后传于长城公主之女,也就是当今的皇后柳氏。”

    高天奇道:“既是皇后之物,如何在太夫人手中?”

    冼夫人笑道:“此物原非我有,而是高琦遗物。公子有所不知,皇后与高琦曾约为婚姻,这块玉珏正是皇后赠与的信物,足以证明公子的身份。但皇后身份贵重,此物牵扯旧事,故不宜示众。公子只需知道此中关节即可,不可声张。”

    高天点头道:“太夫人放心,学生知道了。”

    冼夫人又关照道:“这两日公子可在城中走动走动,我叫张舸随你左右。”

    高天拜谢。

    张舸再次与高天见面,许是昨日熟络的缘故,变得十分热情,领着他在城中四处寻访,直到日落。

    张舸对高天道:“在下要送小女回家,公子若不嫌弃,往我家坐坐如何?”

    话虽突兀,但念及晚膳恐怕又是白日那般,高天忍不住垂涎他家那碗鱼酢,遂笑答:“盛情难却,高某却之不恭。”

    张舸欣喜,将琳儿接出太夫人府,放在自己身前御马而行。高天独乘一马并驾同行,不时瞥视琳儿,心中十分欢喜。他虽只见过琳儿两次,却颇觉面善,好似自己亲人一般。

    张舸问道:“琳儿,今日老师教了什么诗?”

    琳儿回答:“是曹操的《龟虽寿》。”说罢将全诗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

    高天由衷赞叹:“令嫒聪敏,难能可贵。”

    “公子过奖了!”张舸不好意思道,“日后还望公子多多指点。”

    高天笑道:“说来惭愧,我也不过半袋书的学问。”

    不多时到了张舸家,张舸叫妻子将那只好斗的母鸡杀了做菜,又启一坛新酒,款待贵客。琳儿见了咋舌道:“我家这母鸡五两银子都不舍得卖,阿耶怎舍得杀了吃?”

    张舸啐道:“高公子是贵客,当然要竭力招待!”

    母女二人并不入席,琳儿烧火,武丽娘做菜。借着火光,琳儿还在用烧黑的木枝在地上画字。

    张舸极为热情,屡屡举碗相敬,又叫高天多尝尝鸡肉。高天正是酒酣,心花怒放,撕下一块,蘸以粗盐,只觉得鲜嫩喷香,不可名状,遂大快朵颐,竟将整只鸡吃个干干净净,大呼美味。

    张舸不甚欢喜,再与高天劝酒,二人放浪形骸,如是故交。这番场面,叫那母女二人都不敢相信。高天信口笑道:“琳儿有谢令姜之才,日后必入清贵名门。”

    张舸忙摇头道:“公子此言差矣,琳儿虽好读书,却非因风柳絮。我只盼她嫁与书香之家,平平安安就知足了。在下有一事正想求助公子,不知公子可否答应?”

    “这……”高天坐直身子,面色凝重,他想自己初来乍到,寄人篱下,自保尚且难说,又如何帮助别人呢?

    “敢问公子可是从东北方过来的?”张舸追问。

    高天心中凛然,若以邺京论,确在岭南东北方位,但张舸是在罗州码头接待他的,如何就能猜到这个关节。他又仔细一想,自己将以高循之孙的身份入世,高氏一族远在丹阳,也算是此地的东北方了,于是答道:“我祖居丹阳,算是东北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