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有这般能耐，何不进东边城里过上神仙日子，反而是屈尊在这荒郊野岭中？”边江白心里绝望，却仍试着为众人寻一条生路。

    “我等有眼不识仙人，犯了禁忌，招惹仙怒，还望仙人高抬贵手，饶了我等几条贱命。”

    “哼。”听到他这话，那道人一声冷哼，“去甚么东城，我这一身赤红法力太过扎眼，到了那里面，怕不是要被那群老鬼捉去杀了。”

    说罢一招手，冲着那虎头汉子说道。

    “那肥美汉子，你带着那桶眼珠上前来。”

    虎头汉子哪敢不应，慌忙下马抱着桶，送到了那道人面前去。正欲倒着退回来，那高个道人上下扫他一眼，伸出手便朝他面上摸去，汉子心里大惊，慌忙伸手去挡。

    道人干瘦的手便按在了那手臂的乌甲上，只听滋滋声响起，一阵白烟从两人接触处飘出。

    “哦？”道人讶异，收回手来看，只见手心焦糊一片，出声问道：

    “谁为你加持的这身黑甲？”

    “小人……小人不知，许是城里的大人。”虎头汉子一脸汗，仍在后退着。

    “料也是是那群老鬼。”道人说着伸出手，手指在汉子脖子处轻轻一划，汉子只觉脖子一痛，想伸手去摸，却发现已感觉不到手。

    接着他颈部多出一道血线，脑袋咕噜一下滚了下来，身子还在原地站着，一股一股往外涌着血。

    道人抬手按在那整齐的断口处，手上竟发出咕咚吞咽声，接着汉子壮实宽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很快便被抽干了血，成了一道枯瘦的人干，比那些疯人还瘦得多。

    “久不尝人味，当今一试，确实美味。”道人点头，抬腿一脚踢在汉子的头颅上，头颅流星般飞出去，倏忽之间不见踪迹，道人又点头，道：

    “白日就你踢得最欢。”

    众人见此，心里有怒不敢言。季雪松眼皮低垂，不看道人，只看着眼前的地，手已经按在剑上，冷冷地开口：

    “仙人这是不打算放我等一条生路了。”

    谁知那道人却嘻嘻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颤。

    “我一开始便讲了，不愿放你们离去。”他嘻嘻笑着，又上下扫了扫季雪松，勾了勾手，“你这人看着香甜，也过来。”

    “仙人……仙人何至于斩尽杀绝呀！”边江白从马上跳下，伏倒在地上，哀求着说。

    道人双手负于身后，瞥了一眼他。

    “方才那般强硬，口口声声说着要自裁，现在又这样怕死了？”

    “小人逞一时口舌之快，不曾想却被仙人记住了，只恐累着仙人的头脑，”边江白脑袋贴在地上，脑子以此生仅有的速度飞快运转。

    “仙人若能放我等鼠辈离去，我愿献上一道仙物！”

    “哦？”道人倒也不急，“拿来瞧瞧。”

    边江白又拜了几下，这才起身在怀里摸索着，摸了一会儿，便掏出一块干净白布，鼓鼓囊囊，里面包着东西。

    “拿到我这儿来。”道人又招了招手，边江白迟疑了一下，便双手端着那物件，高高端过头顶，慢蹭蹭往道人那边走。

    到了道人面前扑通跪下，双手仍高高端着。那道人比他高了一头还多，低头看了一眼，便抬手解了白布。

    一道面露悲色的人脸显露出来，五官堆满痛苦，紧闭着眼，血早被擦得干干净净，仿若面具般躺在白布上。

    道人低着头，眼色微不可见地变了一下，感到那人脸散发着极为纯净的灵力，显得他一身法力污秽无比，斑驳不堪。

    “哪里搞来的？”他开口发问，摄起那人脸，细细端详着，越看越是不凡，“叫甚么名？”

    “禀仙人，此物是城中的大人赏的，名为【仙人面】，相传大人在自家山上种了一棵仙树，几日便会凝结一道仙面，如今已有九百余道。大人用不上这些，便赏赐给我等小辈，说是危难之际可派上用场。”

    边江白却抓住了道人眼里的变化，面不改色扯着谎，只望眼前这道人并未掌握读心之术。

    这等妙物说赏就赏，城里那帮老鬼当真奢靡，道人心底升腾起一阵羡慕，他十年不曾与人讲过话，心思都快倒退到和疯人一样了，边江白这一套胡说又是滴水不漏，他心里已然信了八分。

    这人面怕是比一百个人的命都值钱，却拿来赏给一个肉人，这派头实在是令人咋舌。他在这赤渊中苦苦修炼着，十年都不曾见过这等好物。

    他不过一介小修，只敢在这一块儿晃悠，再往里走碰上那帮高修，怕不是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往外就到了东城那边，里面的老家伙同样不好惹。

    边江白说他是屈尊于此，他自个儿心里却苦的很，晓得自己是进退两难，只能窝在这中间战战兢兢。

    每日在这吞吐着污秽的灵力，四处辛苦地收集疯人圈饲着，越疯的眼里精华越多，跟开荒种地一样。

    眼看着辛苦搜集一年的血食被这帮人烧了个干净，他当时简直要被气死，还好他们剜了疯人的眼珠，叫他几乎没有损失。

    那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降了一条人面鱼，还差点被它扯下一条胳膊，这头刚放水里，那头就中了一箭，叫他如何不生气？

    只是他这十年缩头缩尾惯了，生怕这帮人里再有个修仙的，自己斗他不过，一时不敢抛头露面。只用术法勾动众人去送死，去自相残杀，结果这领头的还勾不动，差点就让他们跑了。

    待他确认好，确实只是一帮凡人后，这才敢从阴影中走出来，好好地过一把仙瘾。

    道人心里清楚无比，在这赤渊中，怕是再不会有比他更苦的修行者了。

    他尚在寻思着，边江白又开了口。

    “仙人先收下这一道，我等此行功勋显赫，待回去后，定能得到赏赐，到时通通拿来献给仙人。”

    道人虽不聪敏，却也不傻，只道：

    “恐怕我一放你们，立刻就骑着马跑了，再也不会回到此处。”

    “你等又不是那修仙之人，立下仙誓也毫无效果。”

    他不想放众人离去，却又被边江白的话引得心里荡漾，这一道人面能抵他修行三五年，若再来上几道，定能叫他实力大增，摆脱现在的窘境。

    他沉思片刻，终是没能挡住人面的诱惑，望向众人。

    “你等留下三人，其余三人回去取人面，到时交到我这儿，再放你们一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