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

    打扮精致的女服务员脱下用于伪装的服务员打工制服，取下帽子，又拆掉固定头发的绑带和簪子，长度适中的红发立刻垂了下来，从面部外观上这还不能确定“她”是个男人，之后杀人犯就卸除妆扮，掐了掐喉结露出本来的面貌。

    滑舌的易容术十分精湛，能瞒过绝大多数人，尽管他不靠这单一的技能行走江湖，但偶尔用用还是相当顺手。

    他手上的地图是个特殊的工具，藉由此地图，他知道在未来温斯顿就没有一次能活着走出咖啡店。

    这严重打乱了滑舌的计划，那家伙明显是故意的，居然用生命作为赌注，他赌滑舌另有目的，这一次温斯顿又赌对了。

    真是个疯子！

    “咳……咳。

    使用地图的代价也是极为昂贵的，这耗尽了他体内的某些力量，现在的滑舌相当‘饥饿’。

    他迅速换了身行头，从边门再次进入咖啡馆，伪装成后来的朋友，把昏迷的温斯顿搬到外面不远提前准备好的卡车上，此前，滑舌还答应了某只猪，要给农场弄过去几十具尸体，现在所有货物都装上了货车。

    滑舌把温斯顿安置在副驾，自己坐上驾驶席，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瓶盖如同半截头颅，眼神就像失乐园里的路西法，眼底留下一行浅泪，表情愤怒且狰狞，牙齿嵌入瓶口的凹槽中，紧紧锁住里面的物体。

    瓶子里流动着温斯顿一直寻找的物质，滑舌打开瓶子，往嘴里喝了下去，身体瞬间舒服了许多。

    而后他打开温斯顿的手提箱，里面果然还藏着一个瓶子，他拿起来端详，与自己的瓶子仔细对比。

    它们虽然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但温斯顿的那一瓶……

    门牙明显要大一些，面部细节也不同。这代表了瓶子的等级不同，以他的工作经验来看，这种瓶子出现在温斯顿手上，说明它原来的主人已经遇难。

    事不宜迟。

    他要赶紧把海明威带回来。

    挡风玻璃迎着雨幕，卡车经过外池区，穿梭过宏伟的戈尔丁大桥，辉煌的现代艺术宫殿，霓虹灯光在溅水的马路坑面上跳起风骚的爵士舞。

    窗外的风景渐渐隐没市区，车辆逃逸出聒噪的钢铁洪流。驾驶室的支架上挂着一张破烂泛黄的地图，它原本四四方方的纸面上缺失一角，但不影响使用。

    当卡车开上一条阴冷幽森的道路，地图突然颤动起来，他开始加速，窗户外剐蹭玻璃的风声就好像鬼魂奸笑，四周怪象纷扰，来到交叉岔口，滑舌选择驶入迷雾笼罩的一条。

    车辆越往前开，诡异的怪象就出现的越是频繁，迷雾愈来愈浓重，车内的空气慢慢变得潮湿阴寒，仿佛无数鬼魂钻进了滑舌的肺里，他瞥了一眼地图，视野里终于出现卡车开往的尽头，道路旁，朽木向标耷拉地指向不远处一家农场，地图右上角描画的指针剧烈地旋转。

    到目的地了。

    卡车径直开进去，停在农舍门口，他打开车门，悠然自得地敲了敲门。

    “你最好带来了我要的。”

    一个厚重沉闷的男性嗓音，从农舍左旁的养猪场传来。

    隔着雾气，滑舌看不清叫喊者的模样，隔着农舍的晦暗灯光，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乌木雕像般的身影，直到那人提着专门用来喂猪的铁桶缓缓走来。

    从人类偏狭的审美来讲，猪人奥因克确实面貌丑陋，开裂的嘴唇下裸露着一对狰狞的獠牙，满口血腥之气，粗壮的鼻弓朝前延伸，脸上布满刀割斧凿般的裂痕，它的眼神如看到仇人般凶恶。

    奥因克身后是一片农场，旁边围栏里的猪群嗷嗷嚎叫，恶心扑鼻的气息瞬间传来。

    滑舌按下卡车钥匙，车灯穿透迷雾，照射过来，他打开货仓，里面堆满了一具具尸体，猪人十分满意。

    “要不要帮帮忙？”

    “副驾上那个你别碰就行。”

    他们开始卸货，一具又一具尸体被堆放在农舍前，筑起三米多高令人不寒而栗的尸堆，

    这时候，他们好像听到了某种异响，有一具尸体从尸堆上滑落下来，滑舌靠近，那具‘尸体’竟然在颤抖，他无奈道：“怎么还有个活的？”

    幸存者用尽力气抓住滑舌的双腿，卑微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还有个女儿生了重病躺在医院，我一切都是为了她！”

    哀求者失去了双腿，在地面上蠕动着，指甲里的泥土混着鲜血在滑舌的裤子上留下抓痕。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一个忙……”

    “谢谢你，先生……”幸存者脸上浮现劫后余生的喜悦，虽然只出现了短暂的一瞬间，但仍被滑舌捕捉到，像蛇一样的瞳孔注视着幸存者的眼睛，眼神仿佛能将人洞穿，恐惧弥漫在他的心底。

    “你完全不必跟我道谢，我做事完全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是个好父亲，女儿也是可爱的人间天使。”滑舌平静地说道“我猜以后肯定都会升入天堂。”

    奥因克哼了哼，嘴角浮现出极其残忍的笑容，饶有兴味地看着滑舌，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后者依然对着幸存者说话。

    “失去了你，你女儿也就活不了多久，既然如此，到时候替我向你女儿问好。”

    “为，为什么？”他的牙齿因恐惧轻轻打颤，气管里仿佛有无数只蟑螂在爬。

    “先生。”对于求饶，滑舌报以藐视的微笑；“作为罪犯的你曾经杀死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又是谁的父亲，谁的丈夫，抑或是谁的儿子？当杀或被杀的时候，又有没有注意过你和他们身上到底担负了多少沉痛责任，后代又要被多少血海深仇诅咒？”

    突然，奥因克踩爆了幸存者的头颅，血浆顿时飞溅，浸染了周围的大片土地。

    猪人表情变得愤怒；“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别在这里使用能力。”

    “那就交货吧。”

    静默片刻后，周围树林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从哪飞出一只生物，它稳稳地落在滑舌的肩头，抖抖身上乌黑的羽毛。

    “哈，海明威，别在我手上拉屎！”

    都说久别重逢会变得亲近，黑八哥刚见到主人就被一顿呵斥，索性就飞去农场栅栏，调戏起里面的猪。

    “对了，那个家伙怎么样。”

    “一看就不能消化。”

    猪人丑陋的面庞上露出无比怀念的神色；“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以前的天使，你知道的，以后你真得帮我再抓一头过来。”

    时过境迁，就像猎人会放弃一些庞大的猎物。

    “曾经的屠夫现在只能躲进这里，不过好在，我的朋友，你也被祂刻下了烙印！哈哈哈哈，我们都是上帝的奴隶！”

    面对猪人的挑衅，滑舌十分淡然，像是听不懂奥因克在谈论些什么，只是朝农场招呼了下海明威，那只黑八哥则静静地站在猪背上，早已没有了嬉闹，漆黑的环境下，只有一对黄黑色的眼眸深深注视着奥因克。

    “走了，海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