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技艺三法
李凤夷闭上嘴巴,放缓呼吸,让自己冷静一下。
此刻间,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花今朝,美人兄也是个为了修行不顾一切的人,他与王权道掌门,应该是一类人。
练刀那天起,在没踏进过藏经阁,也不知道美人兄如今登上几层楼了?
这位好兄弟约莫该要嫌弃把旧刀送错人了?
那年大雪纷飞,美人兄在冰面上,风雪里,平凡的几刀,到现在才深知其中的不简单,那才是真正悍刀之行!
李凤夷深深了解自己与对方之间的鸿沟之差,但他并不气馁。
有个没头发却总憨笑的瘦老头在挨饿时,就喜欢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才能吃出当中的心酸。
吃饱喝足,放个屁才更舒坦。”
他所学的练刀窍门,是最笨、最基础的法子……
看着老头子的不耐烦。
李凤夷也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那个张北风真曾经一指断江?”
李静叹了一声,才想了想,道:“我也没见过,军中密探倒是略有耳闻此事。
还有,张北凤能以一人之力抗衡整座龙虎山,被誉为天下十强之一,自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况且百家学宫二十年前,点评天下,罗列了朝堂、武林、胭脂三个磅单,其中武林磅提到过,这位道门高手,描述:此人自幼,便入了天权山,三十年来默默无名,从二十年一次的王权与龙虎问道比斗,代师下场与上代天师在天权山下,问道一场。
胜之,名传天下!
至于一指断江的真假,你去了天权山不就知道了?”
李凤夷一头雾水道:“张北凤教我练刀?
不可能吧!
不会是传给我什么速成的真气功法?”
李静笑道:“自己去问。”
李凤夷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毕竟人家是盛名已久的天下有数高手,就当见识见识道家术法,也算开一下眼界。
虽然可能,还不如自己的神通!
到时别像,刚才那位百家学宫的赵大学士,那般的世外奇人。
反正天权山也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沉龙池,好像是被一条瀑布千百年来冲刷而就,正好李凤夷可以在池底避息练刀。
李静也悄无声息,离开了卧室。
………
天色刚亮,李凤夷提刀翻身上马,独自骑行入天权。
山脚下,早已站着两位年龄相差甚多的道士。
小的那一位,自然是缩着头、戴着龟壳的冯九经。
另外一位老道则是鹤发童颜,身材极其瘦小,若是与老怪物相比,就好比十岁孩童与成年人,实在抢眼夺目。
在道门这样体格实在罕见少有。
见到下马,提刀走来的李凤夷,两位道士都没客套寒暄,只是默声领着世子殿下登山而上。
爬山是炼气之法,以往李凤夷登山需要中途歇息多次,但习武一年,经脉贯通,气血炼脏,已大大不同往日,依然能到轻松一口气登顶,可还是,装作体力不足,留二线余地。
每当李凤夷裝作疲倦之时,童颜老道士总会第一时间停下脚步,他一停,冯九经便也停下。
李凤夷内心冷笑,如此做派,可比几天前,上百个小牛鼻子一同出迎更有心机。
三人在离沉龙池不远处的山崖上,瀑布前止步,只有一栋小木屋,看来便是世子殿下的住所,扎了一圈青竹篱笆,木屋门前外,摆放了一副桌椅。
李凤夷与老道士先行坐下后,冯九经走进屋内,拿了套简陋茶具,蹲在一旁生火煮茶。
鹤发老道士慈眉善目,微笑细言道:“世子可知天下兵器之法,可分为站,走,坐,三法,难度递增,最终成就也说不准高底。
师祖爷王权道人,素来不喜那枯坐悟剑之法。
有违天道!
只在那站与走两道上还有些心得,不知道世子殿下是要学站剑还是走剑?”
李凤夷平淡道:“我来学刀。”
正在煮茶,生火的冯九经翻了个白眼。
老道士和气道:“剑术刀法,所有技艺,殊途同归,皆是追寻着人器合一之道。
从器到一,从一到无,到最后心中有器万物可用的境界!
像那位西门雪,只是一把纸扇,说剑亦可,说刀也亦可。”
李凤夷不想过多的浪费时间,与老道士论道,他是来求道,不是来听教的。
于是,直接的问道:“站,走二法有何不同之处?
何利何缺!”
老道士笑呵呵道:“站之一法,就用剑代之,简单来说就是出剑停剑较多,势较为迅猛,如雷鸣般轰隆,不鸣则已,一鸣则胜负分晓。
走剑重步法,身法了得,则连绵不绝,变化无穷无尽,泼墨一般鬼异。
优点也是缺点:站法重眼力,走法重轻功步法。
世子殿下若是喜欢站之一法,山上的一北师弟有几套小有名气的刀法,配合王权道独门心法《明目诀》,相互裨益。
若是更青睐走之一法,那就更无妨了,王权峰藏书阁有一本老祖留下的《八卦天步录》,其步法精妙无穷,但难在,要熟知八卦之奥妙,才能深得其中精髓。”
李凤夷内心思索片刻,还是问道:“张掌教所谓枯坐之法,是?”
老道士甚是为难,开口说道:“枯坐之法是剑谷的不外传之秘,外人不得而知。
不过,世子也不算外人,难道王妃在世,未曾教以世子?
………
看来,贫道又说错话了。
还请世子,不要怪罪!”
冯九经吓了一跳,手抖的给两人各自递了一杯茶,打断了紧张的气氛。
茶是山上野茶,水是沉龙池的池水……
李凤夷首先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岔开话题,说道:“忘了恭喜张掌教出关。”
老道士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冯九经无缘无故的悄悄叹息。
李凤夷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掌教真人,当初真的一指劈开了那条静沙江?”
老道士摇头道:“不曾。”
李凤夷如释重负,眼前鹤发老道既然实力不如周乾坤,那一身道术弱点还是说的过去的。
冯九经小声嘀咕道:“不是一指是一刀掌将那条大江劈开了两段。”
仙人指路斩大江?
是掌不是指……!
静沙江,那可是西北三州境内最大的几条大江之一。
李凤夷将刚入口的茶水,喷在对面的道门老神仙脸上,白发老道士无奈的一一抹去,转头瞪了一眼多嘴的小师弟。
李凤夷赶紧起身,告罪几声,如今可不敢,在老道士面前摆谱了。
一掌断江,上几百米宽的一条大江!
张北凤倒是好脾气,不以为意,继续喝茶,李凤夷悄悄打量这位天下十强,双目内敛寻常,如此才显得更不平凡。
虽是鹤发,容貌却并不显老态。
此刻,突然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贱兮兮的老道士。
儿时的事一瞬而过……
当年,正是那个老道士说他不适合学武修道,听闻也是眼前这个张掌教的师弟。
这些年来代掌王权道!
看来在天权山,学刀练功三个月光阴,应该要去会一会那个臭道士了……
不记得是几岁的时候,有次在藏经阁三楼随手翻阅过一本道教旁门典籍,当中就有,提及道门有一种玄奥境界,先天之气炼形,先成气轮,后化丹,游五脏,再贯通四肢,使肉身五观逆回先天内敛,容貌如少年,寒暑不侵,谓之返璞归真之境。
这类奇奇怪怪……的文字记载,李凤夷一直不当真,但亲耳、亲眼到那一手掌,再看到张北凤那双眸、面貌、还有外露的入凡气度,不得不信。
老道士喝完茶也不在多言,就此离去,李凤夷看到那小乌龟还蹲在一旁发呆,皱眉嫌弃:“冯九经,你还不走?”
“哦”了一声。
这位小师叔祖才从发呆当中,醒悟过来,连忙起身,一步当三步,快速走出小木屋……身影一闪眼,不见了。
冯九经在回玉指峰路上,途径一阁二宫三观,不少道士遇见,口口尊称师叔祖小师叔祖,都一一点头应下,一些亲近熟悉的晚辈,还会驻足聊上几句。
走到去返龙峰的必经之路,看到掌教师兄,应该在小径上,等候他多时,冯九经加快步子,喊了声大张师兄。
山上他们这一辈,已是最高,不像其他道门,掌教之上还有岁数破百,不理尘事的闭关真人。
王权道还有个姓张的五师兄,习惯性被冯九经称作小张师兄,在玉指虎峰那边噤声悟道已十六年。
他与三师兄张北凤几乎同一时间闭关悟道,如今还不清楚何时出关?
几乎比冯九经矮出一个半脑袋的掌门张北凤看到闷闷不乐的小师弟,打趣道:“私藏的八卦书籍又被大师兄缴走了?”
冯九经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张北凤叹气,向前拍了拍冯九经的手臂,转身,踩着山土小径离去。
李凤夷在两人接连离去后,喝了口茶,从怀中掏出一封龙虎山老鼻士寄来的信件,此时才有空翻看一二,很厚。
李凤夷会心一笑,看到信上说李寻仙把漫山遍野的山楂树,一棍一棍,打得稀碎,更把龙虎山年青同门打的屁滚尿流,怨气冲天。
亏得山上那几位天师看在李静面子,不敢训斥,只敢叫老道鼻子写信,请求世子殿下劝说一二。
………!
午时
李凤夷练了一趟自创刀术,并无套路,都是这段时日杀军犯,杀出来的刀法。
主要是第一刀角度和走势,随后按照这一刀顺势而出,如何出刀最快如何出刀,力求一气呵成,不留间隙,用最省的力气使出最迅捷的刀,沙场军刀之法。
比较张掌教所说的站、走二法,似乎略有不同。
提刀走入木屋,躺在那张硬板床上,跟这天权山一样硬气沉沉。
李凤夷对此倒是心无芥蒂,归功于游历江湖三年在荒郊野岭风餐露宿惯了。
床头边,小木桌上,只有一盏油气灯。
还有刚刚送来的两摞泛黄书籍,一本《明目诀》,最下面是的一本《八卦天步录》,李凤夷干脆熬夜把这二本书籍都死记硬背下来。
李凤夷对站之一法,并无兴致,《明目诀》也不觉得有益,与天眼神通没法比。
唯独对《八卦天步录》爱不释手,书籍当中,还残留一些道蕴之力,看来是真的王权道人感悟几十年的心血之作,只是八卦言辞晦涩,不太容易上手。
道蕴之力不多,也增加7点属性点,现在属性点加起来也有20点了。
看了眼蒙蒙亮的窗外,放下书籍,提起刚雷刀,向山崖下的沉龙池走去,越是走近,瀑布击石声愈烈,扑面而来的冰寒水气,山崖有一块突兀而出的巨石,李凤夷沿着水池边缘行走,踩着一条乌黑石板路走入了瀑布内。
这座百年瀑布,已被王权道的先人,用鬼斧神工凿空了内腹,早早听闻过此瀑布,传说张三宝在此处羽化飞升时,留下一柄木剑,插在池底下。
李凤夷立定,离这条白练瀑布只有两臂距离。
身上衣衫渐湿!
李凤夷竭尽全力横劈出一刀。
那老道士一掌横劈,截断了江河,咱单纯肉身之力,全力一刀又如何?
李凤夷一阵刺骨吃痛,刚雷刀只是与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刚刚接触,就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弧线,坠落在沉龙池…
“碰”一声。
李凤夷抬手一看,手掌裂开一道大血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