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嫁人后,疯批世子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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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还是个孩子

    天地间一片萧索,地藏殿的正门没有关闭,大雪从门外被风刮着灌进来,门槛内已经有了半尺深的雪。

    地藏王菩萨微闭双目,慈悲地低头看向座下长跪的一人。

    一身单薄的青布圆领襕袍,青白色的幞头,脚后便是那半尺深的雪。

    时间在这里静止了一般,他的眼睛长久地望向地藏王菩萨脚下台案上摆着的两座牌位,没有说话,没有表情。

    顕妣邱母甄孺人闺名芳生西之神位

    先室甄氏闺名宛莫生西之神位

    两个牌位前的香火摇曳,烛光将邱真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身后,无比孤寂。

    从来到上京城那日,母亲和妻子的灵位就被他供奉在这里,每当心内刻骨蚀痛的时候,便来到这里,把她们请出来,陪自己静静地待上一会儿,才会让已经冷得要碎掉的心慢慢暖起来,活过来。

    “咔哒——”大殿角落发出一声轻响,邱真转头循声望去。

    借着大殿幽暗的烛光,杨末儿小小的身影从暗处探了出来。

    邱真站起身,迎着她走过去,眯着的眼中露出审视。

    他本就生得高大,烛光下,他的影子将杨末儿团团罩住。逆着光,杨末儿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一步步慢慢靠近,停在她面前,杨末儿抬头愣愣地看着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感觉心脏马上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水粉色的齐胸襦裙,外面搭了个棉半臂,坠马髻上插了一根金步摇,脸上贴了花钿,远山眉似黛,点绛唇如樱。

    宛莫是长这个样子吗?

    邱真努力回忆了一下,宛莫的模样在脑海里竟是模糊的一团。

    阿杜今年九岁,那便是已经过去了九年。

    九年间,会发生很多事情,也会让人淡忘很多事情。

    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最后一次见宛莫,她就是梳着这样的坠马髻,插着这样的金步摇。挺着大肚子,站在他的马前,仰着头,撒娇地拉住马的缰绳,“夫君,你一定要赶在儿子出生前回来,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一语成谶,本是一尸两命的结局,因为忠仆的舍命相助,阿杜被保住了,而宛莫孤独地死在那座冰冷的侯府里。

    一辈子!真的是转身就是一辈子。

    明知道不是她,可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指尖儿轻轻触碰到杨末儿脸颊的一瞬间,两个人都从愣怔中醒过神来。

    “苦柰,这个丫头,怎么还没把我的大氅送过来呢,”杨末儿耳后泛红,向后退了一步,顾左右而言他,望了望地藏殿大门外。

    漫天大雪仍然没有停,门槛外,红墙碧瓦的寺庙安静地好像与世隔绝一般。

    邱真讪讪地收回手,也退了一步,“末儿姑娘,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世子万福,”杨末儿蹲下身子,福了个礼,但心中一个念头马上跳了出来,“世子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虽与上京城的贵女略有不同,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孩,单独站在身材高大,气势逼人的邱真面前,杨末儿说起话来,声音提高了但气息却没跟上。

    “大将军家的巾帼英雄嘛,”邱真神色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沉静,见杨末儿疑惑中带着戒备,他接着说道,“你的小阿舅,杨康,是我的朋友。”

    “咦,是吗?”听到小阿舅的名字,杨末儿的神情稍稍和缓。虽然都说大阿舅是当世大儒,但在杨末儿看来,文武双全的小阿舅才是她心目中的神。

    “在赵郡,我见过你一次,你小阿舅正偷偷带着你骑马,那时你大约才这么高吧,”邱真比了比自己的腰。

    “可是我已经没有印象了,”杨末儿小声嗫嚅,邱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一点点遗憾。

    “是啊,人总是很容易忘记一些东西的。”他怅然。

    “我能给她们上一柱香吗?”杨末儿看向菩萨下方的台案,小心地询问。

    从避雪进入地藏殿,看到跪在菩萨下面的邱真开始,杨末儿就躲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殿外的风雪和殿内孤寂的影子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仿佛她一动,这种和谐就会被打破一样。

    尽管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跪在地藏王菩萨面前这么久,久到站立的她都觉得腿酸。

    直到走出阴影,她看到了案上供奉的牌位和上面的字。

    海都镇南侯在大靖是怎样一个存在,杨末儿多少也听长辈们说过,她很难将堂堂侯府世子和眼前这个丧母、丧妻,孤身一人在上京城做太子手下一个小小仆射的布衣公子联系到一起。

    邱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到案前,拿起来一柱香,在油灯上点燃,递给杨末儿。

    她接过来,双手合十,拜了三拜,插到香案上,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宛莫,名字真好听。

    她想,该是怎样一个明艳美丽,贤淑温顺的佳人呢,能让这样一个男人长久地跪在灵前,黯然神伤。

    敬香完毕,她发现甄宛莫的灵位前放了一只小小的泥叫叫,鸽子样式,活灵活现,透过它仿佛能看到它的小主人欢快玩耍的样子。

    “我儿子玩儿过的,带来给他阿娘看看。”邱真见她盯着泥叫叫看,不等她问,主动说道。“阿杜没有见过他的阿娘,宛莫生他的时候难产。”

    “你的儿子——”

    “宛莫离开九年了。”

    “对不起,”杨末儿的十指绞在一起。

    “十六岁,她离开的时候十六岁,”邱真摇了摇头,打量了她一眼,叹道:“现在看来还是个孩子呢。”

    两个人突然一起想起,刚刚他伸手碰她脸的那一幕,大殿再一次陷入安静。

    “小姐,你在里面吗?”苦柰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打破了两人的尴尬。

    “在,你怎么才回来呀。”杨末儿忙向外走了两步,招呼她进来。

    苦柰抬腿迈过高高的门槛,进来却发现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自己小姐背后,她的后背竖起了汗毛,“你,你是谁?!”

    邱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背过身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杨末儿见状连忙拉着苦柰,披上大氅,慌慌张张地走出地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