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公子”是谁?
“我还是不放心,能带我去见见这个人吗?”杨末儿知道现在自己身份敏感,上京不少人或明或暗关注着她,苦柰又是自己最亲近的丫鬟,要是有歹心的人打上苦柰的主意,岂不是因为自己害了她。
苦柰点了点头,“阿兄告诉了我他住在哪里,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呢。他已经娶亲,我有了阿嫂和两个小侄女。”她的眼角眉稍都是喜色。
杨末儿心里盘算着怎么向杨夫人开口出门。
自从花灯会后,除了宫中下旨,杨夫人甚少让她出门,即便出去,也都是自己亲自陪同,连二兄佳瑞都不放心。
杨末儿怎么想都觉得杨夫人不可能因为一个丫头找到了失散的阿兄而放她出门。
可是抬头看到苦柰那开心的样子,她是真怕这丫头被骗。
思来想去,杨末儿决定用苦柰的方法。
隔天傍晚,陪着杨夫人吃过晚饭,杨末儿佯装不舒服,回到闺房休息。
像在赵郡一样,她和苦柰两个人很快换好男装,轻车熟路,翻墙而去。
此时离一更天宵禁还有一个时辰,算了算苦柰阿兄跟她说的地址到将军府的距离,一个来回时间刚刚好。
“我让你交派给春花和林月的活儿你都说了吧?”杨末儿一边走一边问,这两个大丫头是阿母派过来贴身伺候的,把她们支开,离开一个时辰应该不能被发现。
苦柰点点头。
街上行人不多,很多人趁着宵禁前这段时间在坊间赶路,行色匆匆。
很快,两个人来到浠水巷。
这就是苦柰阿兄跟她说的地方。
巷子口有两棵光秃秃的大树,站在巷子口往巷子里看去,深幽幽的,偶尔有一两家门口挂着个气死风灯,但天色刚刚暗下来,也都没有点亮。
“这里?”杨末儿转头问。
“说是巷子里左边第七家,门前一级台阶的。”
“走!”杨末儿自小是个没事儿不惹事,遇事不怕事儿的。
这样出其不意地来看看,如果有问题,正好能看出些端倪。
两个人在幽深的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那个门前有一级台阶的院子前。
很普通的一个小院落,院墙是用黄土垒的,一人高,稍稍踮脚就能清清楚楚看到院子里的一切。
苦柰刚要过去叩门,就发现巷子另一头远远地走过来两个人,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看样子也是奔着这个院子而来。
杨末儿赶紧拉住她,闪身躲到邻居家的院墙旁。
果然,两个人到这个院子门前停住了脚步。
苦柰仔细分辨了下,压低声音对杨末儿说,“拎着东西的那个人是我阿兄。”
杨末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大郎,你可想清楚了,此事若事发,可是掉脑袋,诛九族的。”另一个人对苦柰的阿兄说。
苦柰阿兄沉默了片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前的台阶上,对着那个人恭恭敬敬地作了长揖,“明公有礼!若不是公子,我的命早就没了,哪里会有妻儿和现在的生活。我的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唯一遗憾的就是我那小阿妹刚刚找到,本想着兄妹团聚后能多照顾照顾她——”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这边苦柰听了阿兄的话,已经按捺不住要冲出去。
杨末儿死死摁住了苦柰,她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面那个人好像也很为难,“大郎,你在京中各处行走许久,也知道现在谶语之事牵扯越来越大,公子首当其冲,已经下了刑狱。公子是个口子,陛下要借着这个口子撕开南边的。可你我都知道,南边对公子一贯的态度,能躲多远躲多远,他们是不会管咱们公子的。”
那人说着,好像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僭越,四下回头小心看了看,发现黑乎乎的一片,也没什么人,就接着往下说,“可是公子受不住啊,虽然在上京这些年一直清苦,但毕竟是锦衣玉食出身。现在已经下了刑狱十多日,那日提审,我偷瞧了一眼,唉!”那人有些说不下去了。
谶语!
首当其冲!
公子!!
南边。
这些词语断断续续地飘到杨末儿的耳朵里,炸得她头晕目眩,他们口中的这个“公子”是邱怀之吗?
他已经下了刑狱?
“明公,为了公子,我万死不辞!”苦柰阿兄直了直身子说道,“家中拙荆和犬子二人已经被我安排离开了上京,前两日我也去看了我那小妹。唉,即便是真有那么一遭,也死而无憾了。”
那人默默无语,像是认可了他的决定,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来时的巷子那头。
苦柰阿兄则回身从台阶上捡起刚刚放上去的东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昏暗中,杨末儿看到苦柰红着的眼睛,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悄悄来到院子的墙根下。
苦柰阿兄进了院子,并没有马上回屋,而是找出火石点上屋檐下的一盏气死风灯。昏暗的灯光下,杨末儿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是一包风云斋的糕点,上上下下缠了八道。
风云斋糕点包装别致,只有桂花藕糕因为易碎包得格外紧实,用的绳子比包装其他糕点要多。
杨末儿知道苦柰最喜欢的味道便是桂花味儿,平素里点奶茶都愿意扔些干金桂进去。
“苦柰,你那阿兄来见你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他在上京城是做什么的?”杨末儿压低声音问道。
苦柰想了想,说道,“没有。他只跟我说那年发大水后,就在各处乞讨流浪,好多次都活不下去了,后来遇到了贵人,才让他在上京城内有了家。”
“你仔细听他跟那个人说话的意思了吗?”杨末儿仔细回想了苦柰阿兄说的话,“他早就知道你在将军府做我的贴身丫鬟,却迟迟不与你相认,现在相认了,是想不给赴死的自己留遗憾。”
“为什么?”苦柰的声音有点大,她摇着杨末儿的胳膊,“他们说的‘公子’是谁?现在谶语之事弄得满城腥风血雨,人人避之不及,阿兄为什么要主动上前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