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殿下，无论我做什么选择，你都不会放过我的，对吗？”邱真不知道崔珏对他毫不掩饰的浓浓恶意来源于哪，但他在这恶意之后隐约嗅到了杀意。

    “哈哈哈哈，”见他终于正面与自己对话，崔珏大笑起来，“这样才对嘛，这样才是我心目中邱真邱怀之的样子。”

    “你说的对，也不对。”

    “有朝一日，朝廷若是灭海都邱氏，我会保你和你儿子的性命，这算不算是放过呢。”

    “可是你要为我所用，在我的鞍前马下，唯我的马首是瞻，这又算不算不放过呢？”

    “为你所用？怎么用？”说话牵扯了脸上的伤口，邱真的声音很小。

    “好，终于说到正题了，”崔珏站起身来，拍掌叫好，“你的投名状——太子的私军！”

    说完，他俯下身子，目光如炬，狠狠盯着邱真鲜血淋漓的脸。

    邱真也努力抬头睁眼看着他，半天，邱真咧嘴笑了。

    “寿王殿下，你可太高看我了。还是那句话，莫说太子府没有所谓的私军，即便真有，我只是个小小的冗从仆射，这么重大的事又怎么会让我知道。”

    “你！”崔珏听闻他的话，气得火冒三丈。高高举起的右掌，就要落到邱真的脸上，想了想又怕脏了自己的手，“不识抬举！”

    “邱真，我最后提醒你一句，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得珍惜能活下去的机会。”他握住拳头，平了平心气。

    “多谢殿下。”说完，邱真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今夜问话的结果不出崔珏意料，他倒是不意外。

    “给你生路你不走，就休怪本王无情了。”回头看看陆稳山，崔珏轻咳了一声，“走！”

    陆稳山忙将手里的貂裘给他披上。

    走到门口，崔珏忽然转过身，“怀之，你跟你的发妻成亲的时候，她多大？”

    邱真没想到崔珏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他猛得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的他。

    “十五六岁？你也是我现在这个年纪？少年夫妻，于飞之乐，该是一段幸福的时光吧。”

    不知道崔珏说这些到底要干嘛，邱真眼中迸发出的怒火已经掩饰不住。

    “放心，我不是那等小人。祸不及妻儿，况且还是亡妻。”崔珏丝毫不在意邱真的怒火，“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要成婚了，在你那个年纪，娶一个同样十五六岁的女子。”

    两个人中间的陆稳山瞪大眼睛瞧着眼前这一幕，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到刑部牢狱，崔珏还有这番骚操作。

    “新妇是柱国将军侯莫陈顺的幼女，杨末儿。”

    说完，崔珏抬腿迈出牢门，扬长而去。

    陆稳山回头看了眼茅草堆上的邱真，轻轻叹口气，赶紧跟上了崔珏的脚步。

    “苦柰，那日你为什么说陆稳山是个混蛋？”杨末儿和苦柰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将军府，洗漱妥当，躺在床上，杨末儿突然想起来苦柰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已经在床边睡塌上铺好被子准备休息的苦柰腾地坐了起来，“那个混蛋，他——”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苦柰竟然欲言又止。

    杨末儿掀开床帐，探出头，“他怎么你了？”

    苦柰的脸在烛光下一点点变红，“那日，寿王殿下将小姐你带走，陆稳山把我拘在那里，吓唬我，说寿王赠人东西从来没有被拒绝过，你得罪了他，不会有好果子吃。然后，又说——”

    苦柰低着头想了想，努力组织好自己的语言，“又说，我对他动粗，伤了他，得对他负责。”

    “混蛋！”杨末儿低声斥骂，陆稳山一个后宅里侍妾多的都装不下的人，竟然这样调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然后，没多久花灯就灭了，人就乱了。他，他把我拉到一旁，倒是没受什么冲撞。”

    “人太多，我想过去找小姐你，可是他不让，说寿王身边高手如云，你肯定不会受到伤害，他便带着我上了他的车，说送我回将军府。”

    “他的车很大，很漂亮，富丽堂皇，车上香香的，我可能是太紧张，也可能是太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快到将军府，我才醒过来，我就发现陆稳山拿着一个小戒尺，正在挑着我的衣袖，好像在看我袖子里有什么。”

    听到车里很香，杨末儿瞬间明白苦柰为什么会睡着了。

    傻丫头分明是中了迷香。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只是挑你的衣袖？你醒来后发现其他的异常了吗？”

    苦柰想了想，脸更红了，嗫喏着不好意思开口。

    “他轻薄你了？！”杨末儿见状，气不打一处来。

    本以为那日苦柰只是随口吐槽，竟然还发生了这么离谱的事情。

    看来永嘉说的没错，陆稳山就是一个品行低劣的纨绔。

    “没，没，那倒是没有。”苦柰见小姐十分生气，忙否认，“就是我总觉得他好像动过我的脖子，但不是很确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感觉到脖子有些凉——那戒尺是铁的。”苦柰鼓着勇气，将那天感到的异样说了出来。

    杨末儿穿鞋下地，来到苦柰身边，解开她小衣的领子，那个水滴状的坠子赫然挂在脖子上。

    一下子，所有不解的事情全都串到一起，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花灯夜之后，就有假阿兄拿着苦柰母亲遗物上门来跟苦柰相认，顺理成章地将主仆二人诓到浠水巷，做了一场好戏给她们看。

    现在京城中，谶语之案闹得人心惶惶，邱真作为海都镇南侯府的世子，首当其冲，下了刑狱。

    陆稳山，不，是崔珏，借着那个假阿兄之口，向她们吐露这个消息，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认为柱国将军府和海都镇南侯府有所牵连，想用这个消息来试探？

    可自己乃女流之辈，即便是试探，也轮不到来试探她呀。

    杨末儿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外面传来了三更天的梆子声，“天晚了，苦柰，睡吧。”

    “等有机会，我会给你报仇的，那个混蛋，一定要好好地收拾收拾他。”

    “嗯。”见杨末儿重新回到床上，苦柰也拉过被子，盖住了仍然红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