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王朝:从刘彻私生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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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怀疑

    如此大的林子她倒是第一次见。

    林子里参天的树木高耸着,茂密的叶子遮住了晴朗的天空,阳光只在叶片间洒下缕缕金线。一条可供两人并肩而行的小路在林子里蜿蜒,小路没有石子铺垫,偶尔有着鸟兽的足印,看得是山人踏出来的道路。她抱着柳月琴。

    坑洼不平的林间小道上,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清新的树香,偶尔间鸟儿清脆的啼鸣,在林里回荡,一时亦难说出林子有多深。

    “此人究竟是何人?他住在林子里?”

    “他呀,书香世家,当年韩王封他曾祖父为相之时,问过何地为好。他祖父没要任何肥沃的封地,只要了片林子,建了一室作为书屋。每到盛夏,此人若不是去寒烟馆下棋,便会留宿书屋为学。别看这林子幽静淡然,隐士般与世无争,此人呐……”

    卜思霁拖了长音:“狡猾得紧,每次来收他酒钱,不知为何回去时赚不回酒钱不说,还无故赔去了许多宝贝。上次那两根雪蚕丝,便是与他下棋赔去的。所以我说小琴姑娘,若是想要从他那得到这两根琴弦,恐怕非得千金之数。”

    寒烟馆?一个方可的脸浮现在脑海。

    卜思霁边说边走,脚步却越来越快,林间小路在几进几绕之后收势若蛇尾,进入了森林的腹地,人迹亦罕至起来,虽已是正午,阳光被阻隔了的林木间,仍旧弥漫着些稀薄的雾气。小路的尽头是铺满青苔的巨石,间有细流,石头上竟然长着形状奇异的古木。

    “姑娘可要跟紧了。”卜思霁边说着,轻松地在湿润的巨石上疾走。好快的步伐,她得暗自运气,才能勉强地跟上他的脚步,有几次还险些打滑。

    约莫半个时辰,眼前又出现一片密林,密林的尽头竟是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中间立着三棵粗壮的古榕树,彼此藤枝根茎互相缠绕,竟是难分彼此了,若是不细看,还真以为是一株长成。四周垂着的百来根藤须,在风中微微地飘摆。

    此时风里送来一阵低沉的陶埙声,混着榕树的木香,带起一阵古老而绵长的旋律。

    卜思霁笑笑:“我们到了。”

    到了?她四处看看,何来屋舍?卜思霁抬了抬下颚,她抬头一看,古榕树高百丈,顶端却似有一屋镶入树干,竟然是树屋?这样的巧思,她还未曾见过。

    “他正在兴头上呢。”卜思霁拉了拉一旁缠绕着古榕树的一根树藤,耸耸肩地说。仔细一看,那条树藤是唯一一根缠着暗绿丝带的。丝带上似绘有家徽,不细看绝难发觉。

    这番风景她从未见过,往下望去,离地百丈高,向前望去,人若飘与林海上,一览群山,视野拓落。

    “卜兄何时学得柳月琴,竟如此精湛。看来今日登门可是为了讨回上次输与在下的两根雪蚕丝。”

    此人声音有些耳熟,她扯了扯嘴角,新郑果然地小,一日之内,竟然巧遇到三位故知。

    “哈哈,子房老弟如何得知?”

    “卜兄琴声但凡遇到商律,皆以轮琐急挑之音带过,如此这般,定是琴上缺了第二弦,是也不是?”

    “哈哈哈,子房果然是精明之人,只是此次却是恐怕要认栽了。”卜思霁哈哈一笑:“还要栽在这位姑娘的手上。”

    方可猛地转身,一脸讶异地看着她。

    “子房,这位姑娘是替韩院的公主修琴而来,此琴做工精巧,背板,覆手是月氏的紫檀木,面板是魏邑济阳的桐木,相与头花是秦玉,品与弦轴皆是身毒国的象牙,琴弦则是卜号几年难得一遇的雪蚕丝,啧啧啧,这手笔,不愧是宫中之物,不应该说是宫中亦难得一见之物。”

    此人只是看了一眼柳月琴,竟然能将琴身材质讲的如此入道,看来真是行家。就连她把玩了些许时日,都尚不知此琴竟有这些名堂。

    “得闻如此琴艺,子房今日倒是有幸。”方可客套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绕回身上的赤虬鞭,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不知先生可否割爱?有何条件,公主定会满足。”她开门见山。

    方可听到她的声音,微眯了眼,打量了她一番:“姑娘,我们是否在何处见过?”

    他不会听着声音认出她了吧。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卜思霁却朗笑一声:“子房啊子房,识得你那么久,今日方知你如此迂回,若是想认识,何不直接请教人家姑娘名讳。”

    方可斜瞟了卜思霁一眼:“卜兄呱噪个性不改,就不怕哪天踩着了三大世家的尾巴,舌头被人割了去喂狗。”

    “嘿嘿嘿,鬼话连篇是商家绝活,怎那么容易让那些人捉到痛脚。倒是你,昨日里得罪了姬无夜的狗,就不怕它追来狂咬?”

    “那倒无妨,就怕他不来,我们不是出师无名了。可否借看一下姑娘的柳月琴?”张良突然打住了话题,目光狐疑地看着卜思霁,目光中带着一丝寻问。

    卜思霁一味地淡笑:“这位是小琴姑娘,小琴姑娘,这位是张申徒,张良,字子房。”

    “先生请便。”她将琴递给张良。看来他只是怀疑,声音人有相似,如何求证。她来个打死不认,他又奈何?倒是他说我们?听着倒像是有些蹊跷。

    “果然是把好琴,只是琴丝可非随意能赠之物。”张良前后打量了一番柳月琴,又看了一眼卜思霁,卜思霁却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先生如何才肯割爱?”

    “咳咳咳。”看着张良眼神闪躲,言语不详。他有何避讳?让她一时琢磨不透。

    “啧啧啧,子房老弟居然会有语塞之时,奇观奇观。”卜思霁朗声一笑,眼神打趣地在她与张良身上轮流地转:“姑娘既然出自韩宫,必然听过近来传唱一时的琴谣:赠吾与琴丝兮,报之以情。”

    琴与情?她与张良讨琴丝岂非在讨情?这个卜思霁,尽胡说。她恶狠狠地瞪了卜思霁一眼,对方却笑眯眯地耸耸肩。

    “小琴姑娘看这般可好。若是姑娘答应在下一件事,在下便将雪蚕丝作为酬劳赠与,如此这般可好?”张良清了清喉咙说道。

    这倒不失为一个妥贴的做法,只是……“何事?”

    “在下现在暂时还未曾想到,只要姑娘记住欠在下一件事,将来在下讨要之时切莫推辞便可,姑娘以为如何?”

    “不妥。如此这般,若是将来先生讨要小奴之命,小奴亦不能推却。”小奴二字她咬着着实生硬。

    “哈哈哈哈,子房老弟,我今日倒是开了眼界了。如此讨价还价,倒是颇有我卜家商门之风,可惜姑娘身在宫门,不然在下必定重金聘请为本门执事。”

    “只怕你那点鸡水小利,请不到贵人执事。”张良笑哼一声:“既然如此,姑娘以为该如何?”

    “方才听两位提及三大世家,看来两位对三大世家必有行动,公主对三大世家多少了解些内幕。若是先生将雪蚕丝相送,我愿意卖出一内幕如何?”

    只见张良与卜思霁脸色一沉,互相对望了一眼,她尚未来得及防御,一只五尺短剑已架在她脖子上。

    “看来姑娘是有备而来,所谓琴丝,不过诱饵么。”终于让他寻得一个机会试一试这姑娘的胆识。

    “琴丝自是需要,不过并非诱饵,而是公主有意结交天下有识之士。”

    卜思霁拔剑极快,先前不见他身上配剑,原来是藏于宽袖之中。看来此人表面一团和煦,却时时刻刻不放松防备。那童叟无欺的笑脸只是一种表相么。

    她握紧了琴相,面对着脖子上的寒意,她咽了口口水,心里却在思索着可以说服这两人的说法。韩国第一商若能为她所用,必定能事半功倍。只是此人圆滑于外,精明于内,以身份相压,未必能让得到他真心相助,更何况她只是一名无权无势的王女。

    “你家公主是何封号?”卜思霁问。

    “我家公主尚无封号。”

    “夫人外家是何姓氏?”

    “夫人乃韩燕夫人。”

    “既无封号,亦韩氏大族作靠山,还奢望对我等指手画脚?”

    “韩国百姓,皆为公主后盾,为王室尽力,为韩国尽力,无需封号。”她直视张良的眼睛,昨日里他为新郑百姓争取到的一年赋税全免,必然会对天下之事上心,再加上方才那首白驹里带着的一份无奈苍凉,她故如此猜测。

    小雅白驹者,欲留贤客,客去难留,劝客归隐。昨日他说不想再见到韩国人再被带至秦国,莫非……

    张良看着她的眼睛,沉思片刻,拍了拍卜思霁握着剑的手背,示意他收起袖剑。“思霁兄,小琴姑娘,请入内说话。”

    张良拉开廊道尽头靠左手边的门,一阵和风迎面吹来。

    整座书屋竟是利用了榕树间相缠相生,将三棵榕树从中间分割开,中间建起一间木屋,然后将三棵榕树枝干交错环绕木屋,如此一来,既可以让榕树承担树屋的重量又不妨碍榕树的自然生长,后退一步观之,倒像是榕树合掌捧住此屋,实乃一奇。

    日省舍只有一窗正对门口,呈落地圆月形,门开时,夏风习习。窗前一方横阑,月升时,倚阑饮酒,必是一大乐事。日省舍两边上摆着摆了及墙顶的书柜,书柜一旁有装着滑轮的云梯应是取简所用。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四面累墙的书柜。

    柜子每一格的边角上钉了一小方竹牌。上面刻着些小篆,仔细一看,竟然是按照韩国的地域分类,每一格都整齐地放置着累累的竹简。只有一格是用白布封起,上面用朱砂写着一字:耻。

    “这些都是子房祖上,自三家分晋以来,总结韩国各郡的风土人情,治理方略留下的手稿。全部只有一份,就连韩院都没有誊抄。”卜思霁看出她的疑惑说道:“那一格是上党的。”

    当年将上党交与赵国移秦祸,曾被庙堂津津乐道,此人却视之为耻?他真如表面所见是卫庄的政敌么?她还记得卫庄提及此事时讽刺轻蔑的微笑。这两人的见解恐怕未必真有差别吧。

    正中放置着一方黑木岸,上面摆着一式陶制茶具。茶具样式简朴,茶汤有些浊绿。边上是一累书简,整齐地叠放,书简旁是一副紫木托盘,上面摆着一副龟甲和三只韩布,从左到右,依次为两只向下,一只向上。

    黑木岸旁是一只棋桌,上面布满棋子。她仔细一看,正是昨日张良与卫庄下的棋路。她一抬眼,看到张良正打量着她,一副略有所思之态。

    “看来子房今日卜了一卦,卦象如何?”

    “有贵人到,大事可成。”

    “此贵人是女子还是男子?”

    “卦象两阴一阳,贵人乃女子,事当从隐,方有可成。”

    “子房兄可是说这位小琴姑娘是成事的关键?”卜思霁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已无杀气,不请便自己坐在了岸桌前。这所谓商贾之家她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前一刻还手持利剑紧逼,后一刻便可以与你把酒言欢笑谈天下,此人瞬息而变,全无预警,莫非方才全是试探?

    张良毕恭毕敬地陶埙放入书柜一格,转身作了个请坐的姿势,她捋了捋裙角,跪坐在岸桌前,习惯性地拂袖,才发现自己穿着宫人翠衫,没有公主长袖,遂掩饰地将柳月琴拿起换了个位置。一抬眼,看到坐在对面的张良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她皱了皱眉,有股被看穿的感觉。

    “是与不是,恐怕思霁兄比我更能断真章。若非如此,思霁兄又怎会贸然带人而来?”张良从容地将三只碗杯倒上茶,递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嘿嘿嘿,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子房觉得如何?”卜思霁干笑两声,自己伸手取来一碗茶。

    “璞玉未雕,利刃未开,待磨练耳。”

    这两人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传递着一些心照不宣的消息,她有种被引入套的感觉。

    “这位姑娘果真是公主身边的婢女?”张良拎着茶碗对着卜思霁说,眼睛却直视着她,锐利的眼神有着几分试探。

    “小琴姑娘如何说?”卜思霁高深莫测地笑着。

    “自然是公主的婢女,岂有它哉。”卜思霁或许,不,应该已经怀疑到她的身份,却不说破。他是何时起疑的,又因何起疑虑?她做了什么让他怀疑的事么?

    “小琴姑娘说是,便是咯。”卜思霁笑笑,刚喝了一口,却又立刻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