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集市算是出了口一路向北，中原王朝深入草原最北的一个舌头。是一个草原诸部、曲和中原进行贸易、交换的重要呼市场所。

    在大集市，有着完整的牛、羊市场，药材市场、矿、石、珍品市场、杂货市场，每一天都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大集市”之名，也由此而来——就是一个足以吞吐整个草原的货物，也吞吐中原出口而来的茶叶、铁器、盐、烧酒、米面粮食、针头线脑等用具的综合市场。

    它真的很大，也真的是一个集市。

    车，沿着河，不急不缓的一路向北，比人用两条腿走路快了一些，却也比四条腿的跑起来慢了一些。

    谷玉金捉着意，刚才的一念一恍就断了，便一下醒悟，又重新捉了。问米明秀、戚正荣二人道：“大集市有多大？”

    戚正荣说道：“那个大集市，长、宽二十里，中间的一条主道，能让十多辆车并行。道路两边，就是用栅栏围起来的卖场，每一个市场，都是独立的栅栏围着。此前的时候，我和你婶出来，第一个去的就是大集市。”

    谷玉金说道：“这个我知道。大集市那里都是南来北往的人，人多，消息也就多。”

    戚正荣说道：“却是如此。”

    米明秀说道：“去了大集市，他们该是会好好休息一两日再走。咱们也整好把身上洗一洗，换一下衣服，清清爽爽的逛一圈。”

    顿了一下，便又和谷玉金说道：“那些草原人不懂得，很多时候一些价值连城的宝石，也都当成了一般的、好看点儿的石头卖了。咱们好好走一走，说不得能捡个漏。还有一些人参、草药，中原罕见的，这里却不少，也便宜的紧。”一说到“逛大集”，米明秀的兴致明显高了很多，说的滔滔不绝，将大集市的各种商品一一数落，如数家珍。

    戚正荣见米明秀如此兴致，便也说道：“大集市上好东西确实不少。到时候咱们就好好逛一逛。”心道：“这些年来，一直风餐露宿的辛苦，却是苦了师妹了。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师妹如此兴致了。也是得了仙家之药，三叔那里有了找落，否则纵然大集市在眼前，师妹也生不出逛街的心思的。也总算是都过去了。”

    一直过了正午，车马道就变得杂乱起来，原本只是三条延伸出去，弯弯曲曲的线，却变成了横七竖八的。有一些地方还被碾压出了一个狭长的大坑，旁边避让开的路，也陷进去了一些。

    路上到处都是马粪、羊粪，一股腐败、发酵后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谷玉金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纱巾却挡不住这一股味道……他便屏住了呼吸，将纱巾叠起来，尽量厚一些，掩紧了口鼻。呼吸一下多了些窒碍、湍热，可那一股好像进了羊圈、牛圈的味儿，也一下子淡了很多。谷玉金松一口气，心说：“我还以为进了牲口圈了呢！”

    胡图、胡英二人也都振奋起来，在车队的前后巡视。护卫、车把式，包括拉车的驴、骡子仿佛也都活了。

    胡图高声道：“大家加把劲儿……等到了地儿，咱们好好休息一下，解解乏。”而后，就又低声咒骂了一句，“那些个杀千刀的，车装那么重，这好好的路都压坏了。”遂又提醒，“都注意点儿路，别给车陷了。”“前面看好，后面跟着前面……”

    赶车的都是老把式，拉扯的也是识途的老驴、老骡子，这一条道已经走过了不止一次，更是对车轮碾过什么地方有经验，于是，这一段路却是走的很平稳。

    队伍就像是一条长长的蛇，蜿蜒着、彳亍前行。

    渐渐一大片土墙、土屋就出现在视野中。那些土，是一种灰蓝色的土，颜色颇冷，一眼看去尽是一些低矮的房屋的背，土墙竟修的和房顶一样高，墙顶上竖着一排尖锐的木刺、尖石，还有一些则是虚放了从河里捞出来的鹅卵石，那些圆丢丢的石头，一眼看去便知道不牢靠。这些木刺、尖石、鹅卵石，虽然形状不一，作用却都是一样的，皆是用来防贼的。

    谷玉金心道：“那里就是大集市了？”

    米明秀指着那一片土墙、土屋，说道：“那就是大集市了。”

    商队靠近了大集市，道路便绕了一个弯，自大集市外向西，再向北，而后便见到了大集市西门。

    西门立着一个木牌坊，门口去无人把守，车队就直接走了进去。

    进了门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中央大街，隔上一段，便是一些牲口的屎尿，颇让人有一种无处下脚的感觉。

    路边的墙根、墙上，则是一些不小心踩到了屎尿的人用脚磨蹭过的遗迹，东一道西一道，味道也比城外的那一路更重、更杂了许多。

    道上骑马的、赶车的、步行的，穿着袍子，露出了一条胳膊的，穿着汉家衣衫的人，随处可见，熙熙攘攘。

    这浑浊、肮脏的散发着臭味，却又活力四射，充满了生命力的一幕，着实是将谷玉金震撼了一下。

    谷玉金小声问戚正荣、米明秀二人，说道：“这里都没人管吗？”

    米明秀一笑，说道：“这里多是草原人，道路上、街面上管的太多，人就不愿意来了，还会发生一些冲突。这些人，一旦争执，动不动就拔刀子，容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人们也就无为而治了，任其自然。”说话，便看见了几个人就在路旁，堂而皇之的对着一堵墙，在上面滋出了一抹山水。米明秀将头别到了别处，低声啐了句“粗鄙”。

    戚正荣摇头，说道：“这些蛮子，不服王化，也没个礼义廉耻。撒尿屙屎也不知道找一个背人的地方。”

    车队路过杂货市场的时候，就听里面传出来大声的争执，也不知是什么事。

    谷玉金听着叽里呱啦的，一头雾水。那一对兄妹虽然说话也是叽里呱啦，但却也和这里的叽里呱啦不一样，同样听的一头雾水。

    彼时，突然就听见了一个声音，喊戚正荣、米明秀二人，道：“戚大侠、米姑娘，你们来的正好，给我们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