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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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凶迷云

    崔文典终是拔出了剑。

    识毒的,不识毒的,但凡长了双眼睛,都能看得出这扶云剑的诡异。

    有人道:“这剑……”

    “不可能!”

    扶云剑落在了地上,崔文典连连向后退去,全然没了方才的云淡风轻。

    杨伦道:“从昨日,你的剑上便已有毒。”

    告努好奇地凑上去,蹲在剑旁:“阿叔,这是何毒?为何落在人的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外显反应,落在剑上又是如此明显?”

    杨伦道:“不可言。”

    告努首先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南州秘毒,不可言?”

    杨伦点头,不可置否。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崔文典已是目眦欲裂:“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陷害!陷害!”

    “是你毁了我的剑,是你!”

    他刚欲上前,就被从告努袖中窜出的紫蛇震住。

    蛇盘在姑娘的手臂上,斯斯地吐着信子。

    告努道:“哟。”

    这江湖之毒,若说湘西能居于第一,南州便可紧随其后。

    而这江湖之中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昆仑剑派紧邻于南州。

    但叶枯并不会觉得真相会是如此荒唐。

    他见过很多自视清高的剑客,他们打内心里都是瞧不上这些背地阴人的腌臜手段。正如崔文典方才自己所说,昆仑剑派,不该也不可能会与毒扯上关系。

    叶枯道:“杨前辈,你说你昨日便已见到他剑上有毒?”

    崔文典骂道:“他哪里见过我的剑,定就是趁我不在,摸进我房间下的毒!”

    告努道:“你!”

    杨伦笑着打断道:“道长可还记得昨日你与他的初次见面?”

    叶枯一顿,道:“前辈,好眼力。”

    若说他之所见,崔文典只露过一回剑,那近乎只有一瞬的时间……

    也不会。后来那把剑卡在了客栈门口的石板中,依照杨伦和告努那时的位置,恰是能看到半截剑身的模样。

    告努骄傲地道:“那可不,也不看看阿叔是谁。”

    杨伦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道:“我知道道长想说什么。我除医术外无所长,唯一还能过得了关的就是这双眼睛,认得此毒也是因为之前有过接触,知道它附着在兵器上的模样。”

    崔文典青筋冒起,怒道:“巧舌如簧!居心叵测的湘西人,是你毁了扶云,鄙人今日就要拿你的命为扶云陪葬!”

    内力炸裂,茶桌掀倒,如狂风呼啸而过,方欲肆虐,却又兀然停住。

    一只手及时地握住了崔文典的手腕。

    “这里头兴许有些误会。”

    叶枯看过去,是昨日也在客栈中的灰杉男人。

    灰杉男人道:“在下许三,是文典的师兄。他入夜以后皆与我在一起,今晨方才回客栈不久。”

    崔文典受了内力反噬,也顾不上擦去嘴角的鲜血,倒是先选择从许三的束缚中挣脱:“你与他解释有何用!这老头存了心要污蔑于我!”

    杨伦悠然道:“看他这态度,倒不像个做师弟的模样。”

    许三笑道:“文典自幼顽劣,又得家师宠溺,还望前辈海涵。”

    崔文典怒道:“许三!你算个什么东西!”

    许三道:“别忘了师父的嘱托。”他转向叶枯,深深作揖:“道长,实在抱歉,是在这种情况下的再见面。”

    叶枯淡淡点头。

    许三的这句话里方法带着什么法术,气昂昂的公鸡也低下了头。

    告努道:“你们这师兄弟,还真是大不同嘞。”

    杨伦道:“你可莫怪我,今日若非实证,也不会在此指责这位小兄弟。说起来,我和你们的师父还算有些交情。别看我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想当年,我也和你们的师父论过几番的剑的。”

    许三道:“原来前辈是家师故交,失敬。”

    叶枯轻皱眉头,眼前和许三似乎于他曾见过的一个少年重合起来。

    他又看向杨伦。

    之所以在初至客栈时他选择坐在他们附近,虽有探听消息之由,但在很大程度上,他觉得老人面熟。现在他终是想了起来。

    雪山飞仙,杨伦。

    他甚至依旧用着他的本名。

    杨伦笑道:“他的脑袋里只有他的剑,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指不准就把我忘了。”

    杨伦在中原成名的时候,叶枯不过孩提。

    许三道:“前辈说笑了,家师年事虽高,但记忆尚好。若前辈愿至昆仑,我派定当以礼相待。”

    杨伦道:“还是别谈这些虚礼了,来先解决当下的事,给这位道长一个交代吧。”

    许三恭敬道:“是。”

    “在下以为,此事是针对于我派的一场陷害。”

    他的眼中也有剑的锐利。精明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停留在叶枯的身上。

    “我相信在场很多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来此,也不会不知道昨夜城西传来的动静。”

    叶枯道:“那足下是不是想说,你和你的师弟也去看了这场热闹,把剑落在了客栈里?”

    许三点头道:“确是如此。此事说来都是我的过错,是我让文典同我轻装前往,才将扶云落在了客栈里,让奸人有了可乘之机。”

    崔文典哼了声,转过头去。

    杨伦道:“剑客的剑,不该离身。且入夜以前,我就看到他的剑上有毒。”

    许三道:“前辈所言极是。但这世间有千百种的剑,千百种的修法。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也不是每一个剑客都需要随时剑不离身。”

    叶枯仿佛能想到百花魁要是站在这里会说些什么。

    “剑都烂成了这样,方才抱过来竟没有丝毫的感觉,定是个不配用剑的人。”

    但很快也有人说出了相似的话。

    告努道:“我怎么觉得从你嘴里蹦出的都不是真话呢。你们都是练剑的人,瞧瞧这剑都烂成什么样了,掂在手上,会发现不了重量的差异?”

    许三道:“文典学艺不精,让姑娘见笑了。”

    杨伦摇头道:“荒唐,着实荒唐。”

    许三看了眼崔文典,道:“师弟练剑心性不坚,正因如此,师父才让他下山历练。昨个儿客栈巧遇,想不到竟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告努道:“你一口一个有心人,若真是有人陷害,为的又是什么?”

    “自是污我派之清誉。”许三道,话锋进而又一转,“何况……在场之人,怕是只有前辈认得这不可言吧。”

    “恕在下冒昧,这个江湖尚还有人记得,雪山飞仙的剑是如何断的。”

    他的眼神如剑,话又如尖刺。

    杨伦笑了,又猛地咳嗽起来,告努着急忙慌地上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阿叔,莫动怒,身子要紧。”

    许三道:“我肯一同你说实话,前辈。我这个小师弟就是因为做错事而被暂时赶下山,但他终归还是昆仑之人。我派不问世事,但这也并不代表着可以任人所欺。”

    杨伦道:“好,好啊,不愧是阳永清的徒弟。”

    许三再次作揖:“我历来敬重前辈,但前辈若坚持要将文典当作凶手,我身为师兄,自当为师弟讨个公道。”

    告努俏丽的面容上露出愠色:“你个大芒果!这普天之下,就没有人比阿叔更会认毒。再说,阿叔都说了他和你们的师父是好朋友,又怎么会故意污蔑你们!”

    许三道:“前辈觉得文典落剑在客栈的理由荒唐,说道长乃中毒而死,且其所中之毒与扶云剑上所残之毒是为同种,又何尝不是一面之词?”

    日上梢头,阳光照到了定乾坤的脸上。

    叶枯看着那张平静的脸,不想理会这闹剧中的几人。

    崔文典对他的敌意不正常,杨伦对昆仑剑派的敌意同样不正常。

    杨伦没有动怒,缓缓道:“你既觉得只是我一面之词,时候尚早,我和告努也得空,就再去找一个人吧。”

    “她对此毒佐证,想必你一定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