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穷得只有名字了
喜儿高兴地站起来,拉住柏灵的胳膊,“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
柏灵扯出一抹笑意,他面色苍白如纸,喜儿轻轻一拉,身子摇摇晃晃得像是要倒下了。
喜儿瞧出不对劲,连忙问道:“你生病了吗?”
柏灵摇摇头,让喜儿扶着他去内室。
喜儿扶着柏灵坐在床上,柏灵却不肯躺下,轻声问喜儿怎么能出来,是不是大巫们把她放了。
喜儿看柏灵如此虚弱还关心她,咬了咬唇,笑着点点头。
“那你怎么才来找我,是不是彭戊大巫不让你来?”
喜儿哽咽着不说话,认识柏灵这几天,比她前几年加一起哭得都多。
“怎么又要哭了。”柏灵无奈地笑笑,他从枕头底下摸索了许久,每动一下就停一下,这几天他担心喜儿,说什么彭戊大巫也不肯放了喜儿。便赌气也不吃东西,大巫见他如此执拗,怒不可遏,第一次用鞭子打了他。
直到后背血肉模糊才住手。
在这个时间他能听见喜儿的敲门声是因为疼得根本就睡不着。
能在内室养伤,也是因为下一次封祭室的时间快到了。
“给你的。”柏灵终于摸到东西,放到喜儿手里。他亮如星辰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得意,等喜儿打开后,更是笑得眉眼弯弯,像来时的月牙一般。
是半块枣糕。
“别哭了,你快吃。”
“明天我去求彭戊大巫,他肯放了你肯定就没事了。彭戊大巫看着凶,其实还是很好的,而且桃盼巫姑对我也好.......”
喜儿听不太清柏灵在说什么,她只是流着泪吃完了那半块枣糕,又甜又咸,又干又潮,堵在喉咙里闷得发腻。
“我要走了,”喜儿吃完枣糕,用手擦掉眼泪,她不想再害柏灵了,“要不然会叫人发现的。你快躺下。”
喜儿想着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柏灵了,想留个东西给柏灵做念想,好叫他别忘了自己。可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她什么都没有。
衣服,鞋袜,绑头发的绳子,都是柏灵的。
“柏灵,”喜儿蹲在床前,看着趴在床上的柏灵轻轻喊他,“你要记得我,我姓梁,我叫梁喜。”
“嗯,我记得了。”柏灵摸摸梁喜的脑袋,小老鼠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乖巧又倔强,“你快回去吧。”
梁喜慢慢起身,对柏灵笑了笑,她希望笑起来能好看一点,不过,还是柏灵笑起来更好看。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能给他自己的名字了。
一个其他人不会在意,不会问起的名字。
梁喜关上门。
门外风如长夜,月如破喉,星辰和虫鸣一样锐如刀尖,梁喜干咽了几下,那堵在喉咙里的枣糕像落井的石块,砸得她肚子好疼。
忽而一声鸡叫,梁喜回过神来,此地既已不可久留,还是不能多做犹豫。梁喜躲在灶房外面,根据她的判断,府邸之中,厨娘伙夫是起得最早的一批人之一,与其到处找来找去,不如跟着这些人,他们需要为府中贵人准备热水吃食,肯定会出府采买,又或者跟送货的人清点。
果不其然,天刚破晓,一名厨娘打着哈欠来开了锁,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名年轻的小丫头跑来。
小丫头被厨娘训斥了几句,赶紧拿着竹筐跑出门去,梁喜见状紧随其后。转了几个弯后,小丫头停下了步子,对着守门的老人喊了句:“东厨出府!”
守门的老人哎了一声,招手让她出去,梁喜趁着老人回小屋的空隙,猫着腰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大街上没有几个人,梁喜孤零零地走着。这里一看便是雍都权贵云集之处。高屋如树起,飞檐若雀聚。门口石狮成兵,碧瓦朱甍列阵。有些府外还有人拿长枪守着,梁喜稍稍走进一点,便向她投来滚远一点的眼光。
梁喜想知道柏灵住的地方叫什么,万一以后有机会她还是要报答柏灵的。可是她转来转去,这些府衙都分不清了。
算了,回挽梦楼吧,肚子好饿,走不动了。
梁喜揉了揉肚子,随手从路边折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嚼着。她无力地转头,朝西边走去,挽梦楼大概是这个方向。
突然,梁喜停下了脚步,她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条大概通往后院的巷子,因为跟她刚刚从柏灵的府中跑出来的巷子很像。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一个很像徐家大少爷的人在跟另一个人在门口说话,有一个马夫正忙着给马套绳。
梁喜想起自己的任务,一个激灵溜了过去,躲在马车背后。
“徐兄,我能为你做的也只能到这里了,入宫之后,你要多加小心。”
“有劳卫兄。”徐衎弯腰行礼,双目萧瑟。徐家灭门那日,他恰好留宿在好友卫无青府中,卫家老爷子和徐衎的祖父交好多年,便按着他在卫府藏好,直到风头过去。
“你也需谢过小公子殿下,若非他打点宫中,我也无能为力。望你此番前去,可以为徐家报仇雪恨。”
徐衎深深鞠躬,告别好友,便向马车走去。一掀起帘子,看见一个小姑娘坐在角落里,他刚要出声,那小姑娘摇了摇头,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徐衎不明所以,但看起来这个小姑娘并不像会害人,他一个八尺男儿还不至于惧怕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走吧。”
马夫闻言用力一抽鞭子,轻呵一声“驾”,两匹马儿便乖乖受他驱使,向前行去。
“你为何偷偷跑到马车上?”徐衎见这姑娘打扮实在奇怪,身上穿的又大又长的男人衣服,还用细绳子绑住,面料看起来不错,但是着实滑稽荒诞,难道是偷了谁家的衣服吗?
“你不记得我了?”梁喜有些震惊,她就是冲着她在徐家湖里救过徐衎,才敢现身的。虽然她也偷了合券,但蕴娘告诉她,徐家灭门跟这事关系不大。
“你掉进湖里,我把你救上来的。”梁喜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连耳朵也露出来,希望徐衎能想起她来。
徐衎掉进湖里的时候,梁喜还躲在树丛里,在水里快被淹死的时候根本就顾不上看是谁。梁喜把他捞起来的时候,他都闭气晕过去了。第二日,她就去赴蕴娘的约了,徐衎醒没醒她都不知道。
这么说来,徐家大少爷确实不知道她是谁。
梁喜小脸一白,心中咯噔一下,那几脚,怕是白挨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