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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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行云九点

    不远处,牛二摇着脑袋哼着小曲走了过来,他在单志民家的院子里刻意的等了一小会,才又晃晃悠悠的跟了过来。

    他可不想紧跟在村长大人后头,被人察觉到端倪,再传到自己糟妻的耳朵里,他那个莽夫丈人定又要提着刀从村东头刘寡妇家一路追砍到村西头的那颗枯椰子树下。

    他可不敢再冒险了!

    上次他爬上椰子树时还惬意的喝过椰汁,现如今别说是椰汁了,

    就那被砍的只剩半边的树干,单一阵强风都会将其吹倒,他没胆再往上爬一次了。

    牛二远远走来,见单桧杵在门口,心里更是美到了极点。

    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村长大人为了自己的事不单闯进了院子,还进了屋子!他这会一定是阻止了北书堂的龌龊行径,正在对其一通臭骂,要不了多久,大人就会把殉葬梦螺娘之事交给身为田大海挚友的自己。

    想到这里,二牛更加的兴奋了些许,脚下的步伐紧凑了几分,口中念念有词到:“名正言顺,顺理成章,章,章……张灯结彩,采花大盗!”

    抑制不住一脸兴奋的二牛刚走到院外,杵在北家房门口的单桧扯着嗓子喊道:“你个牛憨憨,吃屎要这么久,赶紧滚进来!”

    当着全村人的面,二牛莫名其妙的被一个晚辈数落了一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又不敢招惹大人的儿子,只得一边进院,一边小声嘀咕给围观的村民们听:“这小辈,没有礼数,待我教育教育他去。”

    村民们见怪不怪,笑成了一片。

    二牛走到了门口,探头进去一看,只见他家大人正趴在拐角处的地上,胳膊肘压在了身下,侧脸着地,嘟着嘴,像极了案板上刚被开水烫过的母猪,甚是狼狈。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袋里灵光一闪,顺势造了个台阶:“村长大人好生气魄,这是何种祭祀大礼,待我也学上一学。”

    单桧七窍生烟,对着二牛的屁股就是一脚,怎奈二牛过于壮硕,这突如其来的一脚非但没能将憨人踹倒,倒像是踢在了墙上,自己脚下一滑,趴在了地上。

    二牛被人踹了屁股,又听见噗通一声跪地的声音,他赶忙回头确认,看见跪倒在地上的单桧,心想:果真是大人的儿子在提醒自己,礼数不可少,不可少!

    又一声噗通,比先前的那声大很多。

    跪拜在地上的二牛偷偷瞄了眼单志民,头顶着地思索了片刻,这才啪的一声双手合十于头前,单靠脑袋的支撑向前拱了去,直至疼的龇牙咧嘴却还不忘扭了扭最前方伸得笔直的双手。

    一颗脑袋就这么蹭着地向自己拱来,北歌属实被惊的有些猝不及防,他不禁皱着眉替对方担心起来:这……这不疼么?

    北歌弯下腰瞅了瞅那颗被夹在双臂之间的脑袋,想将它的质地弄个明白,这才发现,那栽满了浓发的中央处竟突兀的凹出条二指宽的雪白,细观之下正向外渗着血珠。

    只一会的功夫,磨丢了头发的二指秃顶被染了个通红。

    北歌恍然大悟,挺直了背手弓腰的身子,点点头暗赞道:“确实是颗榆木,无疑了。”

    站起身来的单桧看着脚下铺了一地的二牛,他张大着嘴看了好半天,而后才反应过来,用脚戳了戳肉乎乎的屁股,问道:“嘿!嘿!作甚呢?”

    二牛起身后也是一脸的茫然,拜的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一点颜面都不给他留。

    他感觉鼻头有些痒,伸出手指戳了戳,拉出一副斗鸡眼,发现是血,这才想起往地上看,口中叨念着:“哎呀呀,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单桧再也不想因为身前这个傻子多生枝节,他一把将二牛拽到了院中,对二牛说道:“帮我灭了那小子,不然我就把你弄死田大海的事说出去。”

    二牛不知从哪掏出块汗巾,将流到脸上的血渍涂了个满脸,而后又糊到了头顶,呲着牙说道:“有什么事坐下来谈谈嘛,让我弄死个孩子,我可不干。”

    单桧嗤笑了一声,说道:“你闺女不是孩子?”

    听了这话,一脸献媚的二牛变了脸色,他单手扯住单桧胸前的衣服,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转身抵在了墙上:“是野种就该死,还有她娘,她们一家都该死。”

    二牛说完话,抬手将单桧放了下来,末了还不忘掏出拳头在单桧面前晃了晃。

    单桧被吓的不轻,这才想起来父亲对他的告诫:千万不要惹怒这种没头脑的人,他们发起疯来什么事可都干的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村里人要是知道田大海是你弄死的,你猜他们会怎么做,梦螺娘会怎么做?”

    二牛冷哼一声,说道:“田大海他该死,负心人都该死。”

    单桧见二牛油盐不进,又不敢再惹怒他,思索片刻后进了房间,对北歌说:“梦螺娘的尸体呢?北书堂呢?”

    二牛紧随其后,攥紧了拳头冲着北歌喊道:“对,人呢?交出来。”

    北歌不知道单家父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觉得让干娘就这么“死去”也挺好,等风波一过,他和父亲就可以带着干娘和梦螺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有人去找他们的麻烦。

    所以,他不想让外人见到父亲救干娘的场面,更不想有人打扰父亲。

    “逝者为大,爹爹在为干娘料理后事,不劳烦你们费心,请回吧。”北歌站在原地守着厢房的大门,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单桧不依不饶道:“田大海乃是我们南崖村的人,如今田妻自缢而亡,我和身后这些个村民是要见最后一面,祭奠一下的。”

    单桧指着人事不知的单志民说道:“你用计阻挠我爹在先,现在又拦着我们,莫不是北书堂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又何必如此呢?”

    北歌深知今日之事无法仅凭言语善终,他盘算着先擒住单桧,再想办法拖住二牛,不然反被二牛拖住,单桧是一定会进屋的。

    不想坐以待毙的北歌笑吟吟的对堵在门口的二人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请进吧。”

    话毕,北歌让出身位,朝着另外一边的厢房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牛一马当先,气冲冲的走在前面,单桧紧跟其后。

    二人从北歌身旁经过时,北歌找准机会提指握拳大力叩击在单桧的玉枕穴处,单桧如断线之鸢,瞬间失去了知觉。

    毫不停歇,北歌一击功成,紧接着又朝二牛的颓背穴上大力的戳了一回,膘肥体壮的二牛一个踉跄快赶了几步,却没有倒地,站稳身形后转身揪住北歌的衣袍,将其提着扔出了屋子,而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堆满了杂物的那间厢房走去。

    北歌在院中滚了好几圈才卸去前冲的力道,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回到屋中,正好与折返回来的二牛撞个正着。

    眼见二牛就要走进挖有地洞的厢房,北歌冲上前去,一脚踹在了二牛的屁股上,而后借回弹之力拉开距离,摆好架势准备往屋外跑。

    这一脚踹的二牛不痛不痒,他也懒得再管北歌,继续朝厢房走去。

    “二牛叔,您闺女长得可真像我!”北歌也是实属无奈,电光火石间只能想到此等下策。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正中了二牛裆里的蜂窝,眼看就要迈进门的右脚蹭的收了回来,人仿佛疯了一般,举着双臂朝北歌奔去,壮硕的身躯带起了一路的尘土。

    早就有所准备的北歌撒腿就跑,带着二牛在院子里转起了圈。

    院外的村民们可算看了热闹:前边是北家小子,穿了身他爹的素布袍,抡着宽大的袖子,好几次都险些被齐地的袍子绊倒。后边的人就更了不得了,满脸通红,头顶还缺了缕头发。

    二人你追我赶,在院子里转了好些圈,眼看北歌被逼到了院角,他猛地蹲下了身子,提肘朝二牛的气海穴就是一顶,而后闪身绕到了二牛身后。

    二牛腹部要穴突然受袭,他一手扶着院墙,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看样子是疼得不轻。

    北歌见一击奏效,攥紧了拳头,朝着二牛各方穴位猛轰而去。

    “气冲、委中、内亏、厥阴、乏盈、肩柔……”

    北歌越打越觉得不对,本该扑伏的二牛此刻却慢慢的挺直了身体,反手抓住了其手腕。

    北歌不禁暗叹:这二牛叔的皮也太厚了,自己屡试不爽的行云九点竟然失效了!

    行云九点乃是北歌在念境中琢磨出来的手段,本意只是为了对付村里那个总喜欢欺负梦螺的单桧。

    起初的时候,北歌为妹妹出头,虽然每次都能打赢单桧,但扭打的过程甚是狼狈,回到家中也免不了被父亲责罚。

    一次,北歌被单桧锁住了脖子,眼看着要被勒晕过去,北歌抬肘顶在了单桧的气海穴上,那一次单桧被顶的脸色煞白,险些丢了半条命去。

    经此一战,北歌尝到了甜头,之后的每次扭打中,他都会尽量躲避对方的攻击,暗中寻找朝单桧穴位下手的机会,只要戳中一处,那单桧就算了败了。

    时间久了,单桧除了远远的扔几块石头,逞逞口腹之快,就再也没有跟北歌比划过。

    在这靠打渔为生的偏远山村,小孩子们的打闹只要不是特别激烈,大人们是不会去管的,甚至于谁家孩子体弱受欺,回到家中还得被家人数落一番。

    “力气小了可讨不到好婆子!”这是大多数村民们的共识,唯独北书堂不敢这么教与北歌。

    他对北歌的要求是:能用一指用一指,一指不行就两指,两指不敌换关节,总之不能再用肘。

    每每说到此处,北歌都会拉着长音抢一句来说:“打死也不能碰枯寂!”

    而后北书堂会再跟一句:“那是死穴!”

    这时候,骑在北歌肩膀上的小梦螺会荡着小脚揪起北歌的耳朵,笑吟吟着说道:“听到没有,那是死穴呀哥哥,嘻嘻……”

    后来,北歌发现了念境,他在念境中塑了个假人,专门把击打穴位的手段拿出来好生研究了一番,最终归纳成为了行云九点。

    行云九点共九式,顾名思义共有九式,前三式是起手式,按照最先击打部位的不同,有二十七种不同的变化,后六式则是固定招式,没有变化。

    北歌将最容易击打到的九处穴位作为第一式,若一击即中,对方势必会因为疼痛、麻痹等的不良反应暴露出其他穴位,这第二式便可紧随其后。

    第三式尤为重要,因为后六式都是一些较为隐晦却影响较大的穴位,没有前三式铺垫很难命中,而这第三式正是用来补足前两式不足的一式。

    打个比方,受条件所限,如若前两式攻击的是上半身,则第三式必打下半身,以起到全方位控制的效果,为后六式的顺利打出做好铺垫。

    行云九点,一点出,八点随。

    哪怕这第一点只受到了瞬息间的影响,也会在连绵不绝的后招中失去战力,而那九点的最后一点正是北书堂一再强调的死穴——枯寂!

    故九点出,人寂灭。

    自行云九点创成以来,北歌只在单桧身上试过,即便有心留了手劲,那单桧也最多只挨过北歌三式便满地打滚。无奈下,北歌只能在念境中练习,如今倒也将身形、步伐练了个行云流水。

    北歌闲暇时间在行云九点上耗费了不少时间,他总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有个十恶不赦的活人让他试试招。

    然而,当他走投无路的将行云九点用在二牛身上时,第七招还未着身,便被捉了手腕。

    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煞费苦心琢磨出来的招式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二牛,他的皮太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