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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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纳降

    日头西沉,公孙敖紧了紧手中的剑柄,阔步走下了高阙寨,此行他只带了一个翻译,其余护卫尽皆不带。

    停在半路等待着匈奴二王抬头见此阵势亦屏退左右,两方距离五十步时,停下了脚步。

    抱拳遥敬长安方向,公孙敖先声夺人道:“吾乃大皇帝陛下亲命骑将军,而今我军克复高阙,尔等退路尽断,已入圈中,如鸟囚于笼,似鱼落于网,不过待宰羔羊。

    此时若能识大势,屈膝而降,尚可保项上人头不落,若陛下开恩,理清罪责,或可享富贵余生。

    若仍执迷不悟,我汉军铁戈硬矛,强弩精矢,必能将尔等尸骨尽数埋于这塞墙面前。”

    说着公孙敖手臂一指,他的身后是高耸的南城寨墙。

    一听塞墙,图喇刺矢和余候颤不约而同的抬眼一望,不远处的高阙寨方向居然突立新墙,顿时心中大骇,高阙此路他们年年走,几时城南多出了一城。

    看着二王面上的细微变化,公孙敖浑不在意的笑道:“区区小墙一夜便成,不过大军挥手为之,易尔。

    两位大王不会以为敖在此是为跟二位拖延时间吧,算了,本想救你二人一命,现在看来还是给弟兄们添些功劳的要紧。”

    说着公孙敖毫不拖沓,转身拔腿就走。

    没走两步,余候颤率先撑不住,出声叫道:“公孙将军且慢,本王早就听说过将军的大名,不知将军想要让我军如何?”

    公孙敖转过头,似笑非笑的说道:“自然是止戈,投降,坐等朝廷处置。”

    按公孙敖的话,岂不是身后部族要尽皆束手待毙,不可能!

    怒上心头的图喇刺矢张嘴骂道:“你这汉将太没诚意,难道真以为一朝偷袭得手,我白羊部的勇士就都变成了羔羊不成。

    战就是了!谁不是站着撒尿的种!”

    公孙敖扫视二王一眼,红白脸?

    他嗤笑道:“莽夫尔,本将能出现在这里,你等就应该知道自己陷入了死地。

    要不是本将和那卫青之间有些不和,有夺功之心,你以为本将会在这里跟你们浪费唇舌?

    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说谎不打草稿的公孙敖转身就走,直接将二王晾在身后。

    二王亦没有搭话,本想讨价还价,谁知这公孙敖根本不还价,到底谁是莽夫?

    回到塞中,公孙敖直接吩咐道:“命令各部即刻进入作战位置,匈奴人的进攻要开始了。”

    “诺。”

    瞧着传令兵匆匆而去,龚虔略带疑惑问道:“将军,可是谈的不顺?”

    公孙敖摇头道:“不,非常顺利,只不过我军需要用一次扎心的痛,来帮山下二王下定决心。

    你去将咱们的箭矢都拿出来,分发下去,本将要一阵雨下,彻底打垮匈奴人的抵抗之心。”

    龚虔点头应诺,汉军步卒开始登上高墙,开弓引矢,蓄势以待。

    回到阵中的图喇刺矢望向余候颤,哼道:“你不会真信了那个公孙敖的鬼话了吧。”

    余候颤摇摇头,马鞭环指着周遭骑兵,说道:“信不信我说了不算,得你自己拿主意,毕竟这拦着的都是你的部族。”

    吃了个软钉子,图喇刺矢瓮声瓮气的说道:“老人长说被狼撵着时,一味的逃跑只会助长它的气焰。

    那公孙敖都说了他跟卫青间有隙,想来身后汉军来的必然不快。

    先打一场再说,来人,吹号,开战。”

    随着图喇刺矢一声令下,角号声呜呜悠响,白羊部的士卒开始列队向高阙寨进发。

    图喇刺矢赶到营地的这会功夫也并非啥也没准备,白羊部的车、窗、门板,凡是能抵挡箭矢的东西都被利用了起来,有的上面还专门用草绳绑上了兽皮充作防护。

    匈奴阵中为首前进的并不是精锐,而是些老人和受伤者,他们也许心中千般不愿,但在刀剑下,依旧要释放自己最后的价值,为部族的延续发光发热。

    瞧着城下的这支攻城队伍,公孙敖不禁叹道:“到底是贵壮贱老,匈奴人这是自己找死,一鼓作气我尚且敬他们是条汉子,如此一溃,士气皆无。

    传令下去,放近了再打。”

    “诺。”

    图喇刺矢眼见距离差不多了,拔出战刀高喝道:“白羊部的勇士们,冲过高阙,给本王冲!”

    “冲…”

    前排士卒用呐喊来激励自己鼓起勇气,顶着姑且称之为盾的板子,向着高阙发起冲锋。

    裹挟在其中的脱歹拖着瘸腿,他被视为败兵充在了死士营中。

    脱歹熟知汉军的弓弩射程,一进入射程后便主动放慢了速度。

    他顶着木制锅盖稍稍移开了个指头缝隙,想看清飞来的箭矢,但该来的箭雨却并未骤至。

    带头的百夫长却是见机高喊道:“勇士们!汉军八成没多少箭矢,弟兄们冲啊!”

    “冲!”

    闻言,在发现汉军没有进行箭雨打击后,前锋死士们跑的更快了,他们要借着汉军的疏忽空挡,尽可能的接近高阙寨墙,去追那一丝生的希望。

    观战的图喇刺矢望着局势也是心喜,吩咐道:“汉军远来,箭矢必然不多,我何惧他?

    传令下去前队死士一接战,后队即刻冲上去夺寨,务必将高阙一冲而下。”

    瞧着令骑打马而去,图喇刺矢心中暗暗鼓劲,仓促下他没有第二批老弱再去吃箭了,青壮硬上他绝对舍不得。

    余候颤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在前两日的滩涂战败后,河朔匈奴的两大部已经在心思上分道扬镳了。

    吊车尾的脱歹浑身汗毛竖立,经验告诉他,应该对未知的危险操持警惕,自家进入射程却无箭而来,对面的汉军绝对不是偷懒。

    但脱歹不敢后退,他只能随着前人亦步亦趋,因为一扭头,身后就是图喇刺矢的夺城精锐。

    城头上,公孙敖冷眼望着匈奴人冲到城下,冷声道:“速射迎敌!”

    “诺。”

    随着一阵如释重负的弓弦声,高阙城头千箭齐发。

    汉军弓弩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所出箭矢如割草般无情的收割着城下生命。

    刚还气势如虹的匈奴冲锋队即刻哀鸿遍野,逃过一劫的士卒只能狼狈的躲在木板盾下,祈祷上天。

    脱歹本想借机躲在大门板后,结果却被拥挤的人踹了出来,只好滚到一旁,用死尸和自己的锅盖挡住了要害,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蝗虫般的箭矢下,匈奴人好不容易冲到城下,墙上还有滚木礌石雨泻而下的热情招待。

    死伤惨重下,恐惧终于支配了大脑,积攒起来的士气瞬间被打灭,连带着身后的青壮攻城队也一块溃了下来。

    看着溃兵四散,图喇刺矢脸黑如锅底,什么轻骑截路,没有箭矢,淦!都是假的,汉贼欺我!

    见匈奴人溃逃,公孙敖得理不饶人,他命埋伏好的公孙忠和公孙勇带人扫荡城下,一口气抓了百十个俘虏回来。

    面对汉军的挑衅,图喇刺矢死鸭子嘴硬,决口不谈撤兵。

    眼睁睁看着汉军当着面抓俘虏,阵中士气低至谷底。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图喇刺矢愣神的功夫,身后哨骑打马而来,急吼吼的禀报道:“大王,我军身后发现大量汉骑!”

    余候颤浑身一凉,赶忙问道:“是不是卫青?”

    “不是卫青,为首的帅旗印着苏字。”

    余候颤提醒道:“白羊王,苏建乃卫青帐下都尉,他到了,说明卫青的主力汉军不会远了。”

    图喇刺矢握着拳怒骂道:“什么有间隙,有间隙能这么快赶来合围不成!

    这公孙敖嘴里没一句实话,可恶!”

    奈何图喇刺矢再不甘心,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下,他亦无计可施,在匈奴人的字典里,投降不是耻辱,活命才是王道。

    “投降!”

    随着图喇刺矢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暗中松了口气,毕竟谁也不想去冲明知必死的高阙。

    余候颤冷声问道:“既然要降,降卫青,还是降公孙敖?”

    图喇刺矢狠声道:“降公孙敖,既然他俩没有间隙,间隙就从咱们这开始吧。”

    ......

    龚虔满面笑意的跑了上来,道:“将军,匈奴人派人来投降。”

    公孙敖振奋的挥了挥拳,随后立刻冷静下来,在友军的抵达下,匈奴人投降,自己在其他人眼中,未必没有摘桃子的嫌疑。

    沉吟两息,公孙敖吩咐道:“匈奴部众繁多,为防止其有人不甘蓄意引发混乱。

    龚虔,你代替本将去看看匈奴阵后是哪支汉军,令其协助我等,一起开始纳降。

    公孙忠,你传信给二王,下令所有匈奴人放下兵器,蹲坐在地,敢反抗者,不问缘由,一律就地斩杀。

    公孙勇,你准备两千骑随时待命,以备不测。”

    “诺。”

    公孙敖则亲自下寨,带亲卫将图喇刺矢和余候颤陪了下来。

    望着汉军依次将部族分割,图喇刺矢发现汉军在战场上的总兵力不过万人,而刚刚在他手中,可还有数万部族。

    再进高阙时,图喇刺矢才发现汉军的南城根本没有建完,此刻二王心中跟吃了个苍蝇般难受,一鼓作气未必没有冲过去的可能,奈何木已成舟。

    一夜兴奋和忙碌过后,卫青带着主力兵团缓缓而来,这让公孙敖心中暗松一口气,以小御大殚精竭虑啊。

    两人相见,公孙敖跑过去紧紧拥抱卫青,他明白正是因为卫青战前的谋划,此战才会一切顺遂。

    就在两人执手相贺时,公孙敖留在北方沟口的公孙车发来急报,言称匈奴有一支万余骑兵正急匆匆穿谷而来。

    公孙敖和卫青相视一眼,笑道:“看来匈奴援兵是不让你歇了。”

    卫青大笑道:“送礼的人,从不嫌多。”

    汉军从速布好口袋,准备迎接匈奴援兵。

    赤勒勿都刚在高阙露头,就被图喇刺矢认出,阵前一番劝降后,被堵在谷中进退不得的匈奴援兵选择投降,至此白羊、楼烦两部彻底被汉军包了圆。

    图喇刺矢和余候颤听赤勒勿都说了单于帐中诸贵的决定,单于庭的选择在他们看来就是见死不救,也就熄了跳反的心思。

    不过他们希望汉廷在河朔换汤不换药,依旧让他们统治的愿望,怕是没那么容易达成了,弃子的价值历来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