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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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北上

    夜色的篝火下,公孙敖和卫青围坐在篝火旁交流着此次战事的经历。

    卫青环顾高阙塞,不由的感叹道:“若此处驻兵五百,匈奴未敢南下矣。”

    作为已经感叹完了的过来人,公孙敖笑道:“仲卿接下来,打算如何安排?”

    卫青沉吟道:“河朔双王受降,我部主力尚有余力,当以骑兵拉网扫荡河南地,将白羊、楼烦两部部众尽数都控制起来,静待朝廷安置。”

    果然,卫青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健。

    公孙敖却觉得还可以再捞一把,河朔大局已定,匈奴主力此时都滞留在东线,面对匈奴人露出来的柔软腹部,没道理不冲一把。

    公孙敖出声问道:“河南地已在我军瓮中,仲卿可敢冒险?”

    卫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凝眉道:“愿闻其详。”

    公孙敖拿出地图,指着狼山以北说道:“你看,过了高阙我军就能直击匈奴右部腹地。

    白羊、楼烦和其援兵全部新降,消息在我们的有意封锁下,绝对不会传的那么快。

    所以我军突然北上,这绝对在匈奴右部的意料之外,我军可利用这个时间差。

    根据赤勒勿都带来的东线消息,匈奴主力放弃救援河朔依旧要攻打东北,听说蓟城也被其左谷蠡王部围了,敌军主力在东,你我何不趁机选精骑扫荡阴山北草原。

    其一,可削匈奴右部的部族之力,掠夺其财。

    其二,扰乱东线匈奴之心,迫其西援,以减轻我军在东线战场上的压力。

    你以为如何?”

    公孙敖的想法或许是对的,但作为全军统帅,卫青的顾虑显然更多。

    此时汉军按部就班的掌控河朔就已经是大胜之姿,公孙敖北进的想法只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其中却有着不小的风险,一旦北进之军被困漠南,河朔之军根本无力救援。

    再说漠南匈奴的情况亦是未知,汉军起先压根就没有准备,此时仅仅凭借着俘虏的只言片语,无异于摸着石头过河,用险却无法保证收获,难取。

    卫青更趋近于现实,沉声道:“我军现在既要看管河朔两部数十万的俘虏,又要扫清残敌,再要抽兵北进,怕是会顾此失彼。

    匈奴人有句话说的没错,千羊在望,不如一羊在手。”

    似乎是早就猜到卫青不会同意,公孙敖嘿笑一声,说道:“那咱们不用自家人马,用降卒如何?”

    “降卒?”

    卫青赶忙摇头,提醒道:“公孙敖你可别玩火,河朔匈奴碍于形势,才被逼新降,对朝廷绝无忠心可言。

    此时北去,两部骑兵必然是鱼入大海,若是好些,过了狼山部族雨散,一旦其起歹意,联合漠南各部,我北进之兵危矣。”

    公孙敖目光灼灼,继续说道:“父去子留,夫去妻留,逐此甄选,何愁无兵?

    此举一能将河朔匈奴彻底的从匈奴割裂,只有让他们永远回不去,他们才会对朝廷生出忠诚,否则离开朝廷,他们就是草原上人人喊打的硕鼠。

    其二则是削减河朔匈奴的青壮,两部新降,保留了部族大部不散,他们只听两王的,这可不是好事。

    我军在时或许两王心存忌惮,但你知道的,我部大军不可能常驻河朔。

    到时候没有精锐镇压,区区屯卒郡兵,如何能压的住这两部匈奴,去而复叛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故北上损耗其力,也算是借刀杀人,这也有助于眼前看管河朔降卒,今后河朔长治久安。

    再说你我不能学武安君一朝屠了数十万降卒,但驱兵向北而生,抢粮得续,总也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如若不然,朝廷一下子多出几十万张嘴,养活他们得花费多少靡费,关中诸仓难道要吃光了不成,此举虽非善举,但这也是大军谅我百姓之举啊。”

    卫青眼露不决,此举一行,怕是公孙敖要名声尽毁,驱俘而战,绝非仁义之师所为,但此刻无疑却是最佳的选择。

    公孙敖似乎也是觉察了卫青的担忧,他浑不在意的笑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反之亦然,再说我要好名声也没用。

    你为主帅不可轻动,留在河朔主持大局最佳,而我为副帅,此行自然是当仁不让了。”

    为将者从不缺果决,卫青沉声问道:“你想要谁随行?”

    瞧着默认的卫青,公孙敖心中有些小得意,不过事关身家性命,他也不敢马虎。

    想了想,他缓缓说道:“余候颤和图喇刺矢两王老奸巨猾,还是留在原地稳住部族为佳,赤勒勿都千里驰援,可见心存孝心,可随军。

    除开我的部曲,你选一都尉随军即可。

    此行没有明确的作战目的,就是扫荡削弱匈奴各部,易尔。”

    卫青道:“我把张次公派给你,再给你五千精骑,匈奴俘虏里再抽调五千,如何?”

    公孙敖本想汉匈三七开,但一想卫青不会冒这个险,便颔首应诺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营内便选拔士卒,中午公孙敖就带着万余骑向北钻进了沟谷。

    此次他还带了专门的绘图师,就是打算要将沿途所见全部记录,以便今后再次用兵。

    卫青和公孙敖这一主一副同时开动。

    眼见河朔大势已定,卫青将伤兵留在营中,大军在后套拉网剿灭不臣,并修建浮桥准备扫荡河南地和西套。

    令苏建指挥奴隶和士卒,重新修建高阙,重拾长城防线。

    而河朔报捷的加急信使正打马疾驰,直奔长安。

    刘彻喜得战报,振奋异常,这是汉廷对匈奴第一次取得如此重大的胜利,开疆拓土!

    他高兴的赞道:“卫青和公孙敖一战俘双王,收两部,彩!”

    随侍的春陀赶忙喝彩道:“恭喜陛下,得大胜,获良将。”

    兴头上的刘彻笑道:“传令,卫青破奴有功,封为长平侯,加封三千户。

    公孙敖堵截高阙有功,封两千户。

    青校尉苏建有功,封为平陵侯,加封一千户。

    青校尉张次公有功,封为岸头侯,也加封一千户”

    “诺。”

    四侯齐封!

    如此大的阵势,对承平日久的汉廷来说实属首次,这也能看出刘彻心底是有多么的兴奋。

    汉军这次不仅夺下了河南地,解除了关中头上悬着的利剑,也将汉廷向北的防御线推至阴山,关中自此有了纵深,再打起匈奴来便能抽调出更多的力量。

    而且此次汉军将白羊、楼烦两部一勺烩了,两部财富极大的缓解了国库压力,数十万部族对汉廷来说并不多,但放到匈奴则不然,毕竟匈奴总人口不过千万。

    相对于长安的欢庆,在东线的乌桓草原上,军臣在得知河朔尽失,白羊、楼烦二王双双降敌的消息后,怒喷鲜血,直接卧病不起,这个消息似乎抽走了老单于的浑身气力。

    於单焦急的在帐门口来回踱步,不远处巫师们在祭台上或唱或跳,向长生天祈祷着大单于的病情转危为安。

    坐不住的右部诸王们也在帐外站立难安,汉军占了河朔,北出狼山就是匈奴腹地,紧挨着右部诸王的草场,家都快被偷了,谁还有心思在东线死磕坚城。

    “左贤王,大单于病重,要不您就做主,让我等回师救部,时间可不等人呐。”

    “对啊,汉军要是趁机再往北抢,该如何?”

    “做决定啊,左贤王。”

    一声声催促像极了嗡嗡叫的苍蝇,但诸王们也顾不得许多,比起大单于的生死不知,他们更关心自家牧场的幸存与否。

    於单黑着脸顶着右部诸王的压力,顿了顿,只听帐中侍者传唤,於单赶忙阔步走进了大帐。

    看见的却是军臣一张苍白的脸,於单跪倒在地,悲戚的哭喊道:“父亲。”

    也许是感觉到了时日无多,军臣这次并没有推开於单,而是轻问道:“营中局势如何了?”

    “父王,右部诸王知道河朔丢失,都急着回部,其余如常。”

    军臣顿了顿,艰难的咽了口吐沫,道:“河朔在短时间内丢失,局势已经不利于我,咳咳,就算我们将燕代打烂了,长安的小皇帝也不会心疼,这个仗是打不下去了。

    你亲自去传我的命令,亲自送右部诸王班师,万不得懈怠。

    随后大军北还漠北,今秋大祭,我要联络诸王,推举你为新单于。

    把伊稚斜留下来善后吧,如今只有他有这个资历和能力来收尾了。”

    话罢,军臣疲惫的闭上了双眼,於单起身出帐,匈奴此次对汉廷的进攻,以这种虎头蛇尾的形式落下了帷幕。

    得令的匈奴诸部不做留恋,快速回退草原。

    瞧着营地内人行匆匆,等候在大帐外的左大将木达喇阿心中沉压压的,他作为单于庭统治乌桓各部的首领,此时对局势也已经有了些许判断。

    若是军臣单于真的不行了,在直系的挛鞮王族中,能接任大位的除了左贤王於单,便数左谷蠡王伊稚斜了。

    可惜他和於单之间因为龙城的事后就一直不冷不热,伊稚斜更不用说,他就是军臣遏制伊稚斜在左部发展的一根刺。

    如何在匈奴高层变动中活下来,这是近些日子折磨木达喇阿的念头。

    正胡思乱想着,大帐内的侍者走了出来,摇头道:“大单于身感不适,今日便不见大将了。

    大单于说了,请大将归部静待,单于庭将再为大将加封一千帐部族。

    以便大将能配合左谷蠡王好生处理大军首尾,稳定乌桓各部。”

    木达喇阿眼中一暗,低首扶胸,沉声道:“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