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枭首
一出营地,儿子阿勒邰便忍不住说道:“父亲,大单于让我们去向伊稚斜低头,他的脑袋怕是都老糊涂了,血债如何能消。”
木达喇阿心中一叹,是啊,军臣单于让他配合伊稚斜善后,难道不知道自己为了单于庭和伊稚斜间闹的多僵吗?
不,他知道,那一千帐部族就是最好的安慰。
但想要让自己因为这一千帐部族,再去跟伊稚斜死磕,单于怕是太小瞧自己了,就算他不为自己着想,也要让部族延续下去。
木达喇阿脸色变幻,道:“走,我们去找左贤王。”
可惜於单此时正在为大军北撤而忙碌,根本抽不出来时间来见已在帐外的木达喇阿。
等了两个时辰后,木达喇阿终于忍耐不住,离开了左贤王帐。
傍晚时,於单似乎是想起来有人通禀,便随口问道:“木达喇阿还在帐外吗?叫他进来吧。”
“左贤王,左大将早已经离开了。”
於单并未觉得有什么损失,一个败军之将而已。
木达喇阿在回部的路上越想越怕,无尽的后怕在心头缠绕,若是老单于要在贵族大会上推举於单上位,那么必然要获得伊稚斜的支持,进而做出妥协。
现在整个左部除了左贤王部,就只有他未服了,弃子!
想想往年他跟伊稚斜作对的事情,马刀见红,常态尔。
“父亲,咱们今后该怎么办?”
木达喇阿一怔,随后冷哼道:“靠人人倒,这对父子老子不伺候了,走,回营,咱们关起门来自己过。”
木达喇阿在大营内踟蹰了一天,自然很难不让人察觉,乌维接到亲卫禀报后,喃喃道:“这丧家老狗,今日连连碰壁,岂非怪事。”
借着回来开会的呴犁湖哼道:“这老狗怕是见大单于不成了,心生胆怯罢了。”
乌维眼神转动,思虑片刻缓缓说道:“呴犁湖,这或许是清除单于庭对我家影响的绝佳机会。
你连夜快马赶往前线大营,将这个消息告诉父王,这是我家的机会。”
呴犁湖虽然看不出端倪,但对大哥的判断还是信服的,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起身道:“好,我这就启程。”
见弟弟离开,乌维低声又吩咐道:“单于帐内的一举一动,尽数送来。”
亲卫扶胸而出。
乌维抬眼望了一眼王帐方向,老单于的衰弱,必然对应着匈奴上层的重新洗牌,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
公孙敖一出狼山便将骑兵分为三部,以每两千骑为一部,令张次公部,赤勒勿都部向北,余候颤的儿子呼勒忒尔部向西,对西北两向能寻到的匈奴部落,进行打击。
至于东部,公孙敖也不敢掉以轻心,所有的捕雕者尽数撒了出去,若是匈奴主力西来,必然难逃他们的眼睛。
各部开拔后,公孙敖便以往来信骑勾连各部,率四千军骑缓缓向北,以便接应各处战场。
果然如战前所料,右部匈奴各部根本没料到汉军会来,几乎没有防备,信骑报捷可谓喜报连连。
不过要说收获,除了成群的牛羊和些许金银外,匈奴各部能让汉军瞧上的东西并不多。
就在公孙敖打算继续冒险北进时,只听在旁随侍的公孙忠喊道:“将军快看,张次公都尉回来了。”
公孙敖面色一凝,他跟张次公的约定时间并未到,难道是前面出了状况,吃了败仗?
公孙敖抬眼望去,张次公打马奔来,一勒马就气愤道:“公孙将军,这个前锋官咱是当不了了。
那帮胡儿根本不听将令,肆意妄为。
本有几个小部酋长要整部而降,那赤勒勿都却直接纵部而抢,还纵兵打了我部的兵士。”
公孙敖眼神一冷,冷声质问道:“难道大汉发给你的不是马刀和战剑,而是木棒和石头不成?”
张次公脑袋一懵,原以为先前公孙敖主持降伏河朔两王,其心必然是以怀柔之策为主,尔今一看自己似乎是觉察错了意思。
张次公眼露喜色,勒马就要带兵行令。
公孙敖却出声叫住了他,冷声问道:“赤勒勿都部现在在哪?”
“向西北十里处,正押送着俘虏和斩获向我大军靠来。”
公孙敖转头吩咐道:“全军出动,公孙忠带汉骑包围赤勒勿都。”
公孙忠嘴上嗫嚅两下,终是吞下了心中的劝谏话,应诺控军而行。
公孙敖继续道:“卞援,你亲去呼勒忒尔部,让呼勒忒尔快马赶来见我。”
“诺。”
汉军各部加快马速,亮矛上弩,公孙敖满脸寒霜,周围的亲卫更是静若寒蝉。
浅绿色的草原上,赤勒勿都兴冲冲的骑在马背上,他的身后是长龙般的俘虏队伍。
这次他打击的几部,一部分是跟白羊部先前有过摩擦的部族,另一部分则是跟白羊部争夺过草场的氏族。
以前是有单于庭和右贤王王帐压着,现在白羊部投了汉廷,自然没有留手的余地,抢劫历来是最快的致富手段。
就在赤勒勿都幻想着回到河朔拥抱财富时,亲卫带着颤抖和恐惧说道:“世子快看,那是什么?”
赤勒勿都抬头望去,只见草丘上汉军骑兵排墙而来,左右一望,赤勒勿都震惊的发现,他部已经被汉军包围了。
收起面上喜色的赤勒勿都不明所以,公孙敖想干什么?难道就为了给张次公出气?
望着四周的汉骑,白羊部的骑兵可没自家世子的胆子,慌乱在队伍中炸起。
赤勒勿都见队伍心乱,不禁带着几分心虚骂道:“怕什么?我们现在也是汉军。”
公孙勇纵马下丘,冷声喝道:“千夫长赤勒勿都,我奉骑将军令,令你部尽数下马,敢违令者,斩!
千夫长走吧,骑将军要见你。”
赤勒勿都面露不善,哼道:“公孙敖要见小王,总要说出个理由,难道我这千余儿郎,仅仅凭他一句话,就放下马刀,变成羔羊了不成?”
公孙勇勒着缰绳,压制着躁动的战马,嘴角却冷笑道:“赤勒勿都,你只告诉我,到底是遵令,还是不遵,闲话少叙。”
“大胆!你只不过是公孙敖家的一条狗,焉赶跟我家世子如此说话。”
公孙勇抬眼一瞧,白羊部骑兵拒不下马,冷声道:“既然你们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
话罢,公孙勇扯马就走,毫不拖沓。
见公孙勇走,跟在赤勒勿都身旁的亲卫说道:“世子,汉军若是跟咱们动手该如何?”
赤勒勿都满脸不忿,哼道:“怕什么,河朔的部众就是你我的底气,今日我降汉廷,汉廷不捧着我,明日看谁还敢降他。
再说此次北来,我匈奴骑兵不必汉军少,闹僵起来,谁怕谁?
大不了,咱另投他处去。”
草丘上,公孙敖侧着脑袋望着一旁的呼勒忒尔,说道:“河朔大战时世子在西套守部,还未见我汉军兵锋,恰逢有此叛逆,不如请世子一睹我汉军战力。”
呼勒忒尔眼神一秉,虽然父王和白羊王在战后闹翻,但他此时也不愿意见白羊部被汉廷削弱,毕竟今后免不了两部抱团,在汉廷中生存。
呼勒忒尔笑道:“白羊部早已投降朝廷,赤勒勿都也是皇帝陛下的臣子,怎么会成了叛逆。”
公孙敖盯着呼勒忒尔逐字逐句的说道:“本将令张次公为先锋官,赤勒勿都不尊将令,纵部抢掠,难道我汉军的军令都是摆设不成。
你既然承认是臣,那就更应该知道顺服。”
公孙敖脚磕马腹,走到阵前命令道:“各部收紧包围,弩射一轮,骑兵进攻,敢反抗者就地斩杀。”
“诺。”
鼓声一起,汉军骑兵迅速收紧包围。
“世子,汉军骑兵正在收拢包围,他们来真的,咱们该怎么办?”
赤勒勿都此时也慌了神,他没想到公孙敖居然敢来真的,刚准备抽刀应对,只听弓弦声四起,汉军箭矢已经射到了他的脚下,惊的战马连连后退。
赤勒勿都麾下的骑兵虽都出自白羊部,但在公孙敖有意挑选下,顾虑下抵抗心并不高。
现在有强弓硬弩在前,不等赤勒勿都下令,已经陆续有人开始下马受降,而俘虏们早就跪成了一片,祈求活命。
“世子。”
见此情景,赤勒勿都知道硬拼不得了,咬着牙说道:“下马。”
白羊部骑兵下马,汉军快速切割,迅速控制了局面。
当公孙敖骑马走到赤勒勿都面前时,他低头望着依旧不服的赤勒勿都,问道:“不尊军令按律何罪?”
赤勒勿都冷哼道:“什么律,本世子不知道。”
“张次公你来说。”
“斩。”
公孙敖悠悠叹道:“不尊军令,全杀了也不可能,既然如此军官们来吧,十夫长以上的,出手打过汉军兵士的,全部就地处斩。
再传信给车骑将军,此等罪臣的家族子嗣,按草原的规矩来吧,高过马背的男丁一律杀掉。
如此汉律也遵了,草原的规矩也照顾到了,两位世子觉得如何?”
赤勒勿都闻听此言,怒道:“你敢!”
话刚出口就被公孙忠带人拿下。
至于呼勒忒尔,他惊讶于公孙敖的狠辣手段,毕竟按以往的经验来说,汉廷对降将必然是以宽容为主,谁曾料会有如此的场面。
被押着的赤勒勿都愤恨道:“公孙敖,我不信你敢杀我!”
公孙敖低首看了一眼,暗骂一句愚蠢,冷声道:“先打断腿,枭首,按草原习俗喂狼吧。”
“诺。”
周围诸将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都应诺了下来,他们知道经过公孙敖这一治理,这新降的匈奴人必然会有巨大的改变。
虽不会如汉军般如指臂使,但绝不敢再拿军令当做儿戏。